半年前合身的衣服現在都寬大了不少,哪怕府上的廚子再怎麽做補湯,他身上一點肉都沒有補起來。
*
大理寺森嚴安靜,甚至看上去還有幾分的煞氣。
江念歸到的時候同僚還沒來,幽暗的光線將他半遮半掩在房間裡,倒像是一道幽魂,將過來找人的官員給嚇了一跳。
直到他出聲,對方才稍稍松了一口氣:“原來是江大人,卑職有禮了。”
“有什麽事嗎?”
江念歸點了燭火,堪堪照亮了房間一隅。
“卑職來找陳大人,不過對方好像不在。”
“等陳大人來了,江某替你轉告。”
“好。”
對方歎了一口氣,臉色有些焦急,仿佛有什麽重要的事情非要陳飛崖立刻到似的。
江念歸看對方這個樣子,心裡有些好奇,於是便開口詢問了一下。
對方也是聽說過這位江大人的名字,便毫不設防地將事情告訴了他。
“若是著急的話,不如讓江某一試?”
“啊?”對方聽到之後有些猶豫,畢竟他看起來就柔柔弱弱的,不像是可以審訊的樣子。
而剛才所說的那位陳飛崖陳大人十分擅長審問,手段還狠,只是平常看著好說話罷了。
這麽一想,他倒是覺得讓江念歸試試也無妨,說不定對方和陳大人一樣人不可貌相呢?“
“若是不可便算了。”江念歸看對方有些猶豫,就沒再強迫,剛想放棄,對方就像是回過了神似的。
“沒有,江大人請。”
江念歸拿起剛搭在椅子上的披風披上,隨後便和對方往獄房走:“這人嘴硬的很,牢裡的弟兄審了快四五天也不見他松口。”
對方抬手打開了牢房的大門:“若不是萬大人不再,卑職也不會去麻煩陳大人。”
江念歸聽對方把那位犯人的情況大致說了一遍,微微頷首示意自己明白了,隨後便跟著對方往牢房深處去。
“前面就是了。”
兩人在一個牢房前停下,裡面躺著一個人,姿態懶散,像是知道獄卒拿他沒辦法似的。
“呵,別白費力氣了,我什麽都不會說的。”
江念歸抬手輕咳一聲,慘白的臉背對著身後牆面上的燭火,陰沉沉得像鬼一般。
他這幅樣子將懶洋洋轉頭的犯人嚇了一跳,連忙坐了起來,但回過神來之後又嘲笑道:“怎麽?喊來一個病秧子就行了?”
“怎麽不行?”
江念歸轉過身,抬手讓剛才的獄卒將人拉扯出來。
他走到不遠處的審訊間,裡面寒氣四溢,地面上烏黑一片,牆面上也濺了不少的血跡,如今已經乾涸了。
修長的手指緩緩地拂過桌子上的刑具,纖長的眼睫微垂,遮擋住了他眼中的情緒。
擔心犯人傷害這位柔軟的江大人,獄卒還特意在裡面看著。
但等他出來的時候卻心生悔意,腿都有些打顫。
江念歸走了出來,側目看向身後還沒緩過神來的獄卒:“證詞記下了?”
“回大人,記下了。”
獄卒的態度恭敬了不少,面向冷淡的江念歸時還有些害怕。
江念歸沒在意這一點,垂眸看了一眼披風上濺上的血跡,隨後便仿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似的回去處理文書了。
等到那位陳飛崖陳大人來的時候,他已經將今日上午的工作處理好了,正坐在那裡手捧著茶杯喝水。
“聽說江大人早上進了大理獄?”
陳飛崖和蕭鶴勻有些像,對人都是笑吟吟的:“多謝了。”
“無礙。”
江念歸放下手裡的茶杯,微微頷首。
眼前出現了一張乾淨的帕子,他抬眸,剛好對上了陳飛崖帶著笑意的眼睛:“臉上沾血了。”
說完之後還在自己的臉上大概指了一個位置。
“多謝。”
江念歸接過了對方手裡的帕子擦了擦臉,動作自帶幾分優雅,看上去還真的不像是那種審訊風格駭人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這件事情傳開了,大理獄那邊的人手有時候不足也會將他喊過去幫忙。
只不過江念歸覺得這件事情像是陷入了循環似的,因為他的無情,大理獄的人聽到後喊他幫忙,他忙完之後,無情狠厲的名聲再次傳了出去。
後來他見到林看酬的時候,還委婉地暗示對方多往大理獄調些人,畢竟他自己本職的工作就已經夠忙了。
也不清楚林看酬有沒有把他的話聽到心裡,只是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江念歸見狀無奈一笑,但當大理獄的人過來喊他的時候還是跟著過去幫忙了。
*
又是一年春,大理寺依舊忙碌著,到處可見匆匆忙忙趕路的人,時不時地還可以看見一些其他部門的人。
“江大人,今晚一起去喝酒啊?”
被喊的那位官員從堆積成山的文書案宗中抬起頭來,一縷長發散落在臉側,極致的黑與白相襯,宛如一副精致的水墨畫。
江念歸:“若是陳大人不嫌棄江某酒量差就好。”
“自然不會。”
陳飛崖走到他身邊,抬手攬著他的肩膀,笑吟吟的:“大理寺誰不知道江大人不喝酒?到時候你隻管喝茶,看誰敢多嘴?”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