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安是虛構的,那他到底是什麽?
迄今為止,他基因熵仍然為零,對自己的異能一知半解——他擔心地看向隧道深處——秦知律還會相信他“可控”嗎?
“安隅。”深處的秦知律忽然開口,“過來。”
安隅後背一緊,起身慢吞吞地向深處走去。
比利和祝萄的玩笑聲在身後逐漸模糊,直到四下只剩滴答水聲。他站在秦知律面前,不安道:“長官。”
“嗯。”
他在等著秦知律審問,但秦知律只是安靜地注視著他,那道視線一如既往難捉摸。
但,似乎比往日少了些壓迫。
安隅想,他應該沒有感知錯,長官確實在低落。
這或許是一個取悅他的好機會。
他下意識掏出剩的半截麵包,剛遞過去,手又頓在空中。
其實秦知律應該不愛吃粗麵包,每次都會把自己那份讓給他吃。擺渡車上的女人也說過,主城夥食很好,看不上這些窮人食品。
安隅正要縮回手,秦知律把麵包接了,咬了一口,咀嚼很久才咽下去。
“比想象中好吃。”他淡淡開口,“別亂跑,在這待一會兒。”
“哦。”安隅納悶,他什麽時候亂跑了。
但他還是小心翼翼地在秦知律身邊坐下,看著秦知律沉默進食。
熟悉的皮革氣息讓他忽然想起車庫裡那隻水母,雨夜失明時包裹住他的風衣,還有不久前,那些觸手圈著他的腰摩擦,一隻還擠進他懷裡。
進入53區後,他總是被這樣的氣息包圍,以至於漸漸地不再關聯到雪原上的恐嚇,反而覺得安全。
長官好像……很喜歡抱他。
安隅思考了一會兒,覺得確實是這樣,於是張開手從身側輕輕地擁抱了秦知律。
那個冷硬而堅定的身子一下子僵住。
“您已經做回人了。”安隅努力組織語言,嘗試“安慰”這項超高難度的社交行為,“只要您想,就能做人。不要討厭自己。”
秦知律怔了許久,幽暗之中,他的眼神似有波動,雖然僅一瞬而已。
安隅攏得很費力,他沒有觸手,只能用薄薄的手掌摩挲著秦知律的風衣。
他猶豫了一下,又故技重施道:“長官,我渾身都疼。”
他其實有點發燒。
人類之軀,即便祝萄愈合了那些傷口,積累的炎症還是讓他持續發熱。
以至於哪怕隔著衣服,秦知律也能逐漸感受到升溫,他小聲喊疼,熱烘烘的氣噴在秦知律頸間。
冷寂的眸中慢慢地有了一絲溫度。如果祝萄在這,一定會驚訝於秦知律這次這麽快就從消沉狀態中走了出來。
“不要總是撒嬌。”秦知律有些無奈,“祝萄給你止血了。”
提到這個安隅反而格外焦慮,“可他只能幫我恢復到90%。”
“不然呢,你以為治療系能力就像給車加油那麽簡單嗎?”秦知律瞥他一眼,“找死時不見你謹慎,90%反而要斤斤計較。”
安隅意識到自己挨訓了,但他不打算還嘴,凌秋警告過他“挨打要立正”,而且他覺得長官訓話反而比沉默時要……不那麽嚇人一些。
他拉起囚服,指著誘導試驗留下的瘢痕繼續自說自話,“剛才在外面打太久了,舊傷總被撞到,而且之前比利的藥塗了後一直疼。”
“知道疼,就不要總以身試險。”秦知律伸出手,“刀還給我。”
安隅警惕地捂住腰側,“為什麽?”
“凌秋死了。”秦知律毫不委婉,“你不難過嗎?”
金眸倏然安靜了一瞬,但安隅緊接著皺眉道:“這和收回我的刀有什麽關系,您不是已經給我了嗎?”
“那是我的佩刀,臨時借你用,不是給……”秦知律欲言又止,“算了。留著吧。”
他起身往外走,“但不許傷害自己。再難過也不許。”
安隅摸不著頭腦地應了一聲。
秦知律拎著比利的藥箱回來,從角落裡摳出一個圓圓的白色小藥罐,淡道:“這個不疼。”
安隅發現他翻比利的藥箱就像凌秋知道家裡的食物都放在哪兒一樣熟練,仿佛過去的某些時刻,他曾這樣翻找過無數次。
秦知律坐回他身邊,頓了頓,摘下手套。
黑暗中那雙手更顯修長,指頭挖了一塊藥膏,輕輕抹著安隅腰上的瘢痕。
有點癢,安隅想,原來摘掉手套後,長官的手指也是溫軟的。
上過藥,秦知律和他一起出去,把醫藥箱往比利懷裡一丟,“增援部隊還要多久?”
“馬上了。”比利從橋洞裡探出頭去,“今天亮得還挺——”
話音陡然停住。
祝萄問,“怎麽了?”
“怎麽好像有人開燈啊……”比利喃喃道。
八隻蛙舌倒了一隻,供電限制失效了。
“不會吧!”祝萄一下子站起來,“不要開燈、不要開燈,廣播說了這麽多——”
安隅突然瞳心一縮,“你剛才播報了什麽?”
那一刹那的凌厲讓比利結巴了一下,“就、就是生存小技巧啊……還是之前的訊息,加上你新發現的,三級畸變後會以人類身體複生,螳螂意識與人類記憶共……”
他突然打住,猛地扭頭看向外面。
遠處亮起第一盞燈後,光點一個接一個,逐漸從點連成片,從橋的另一面延伸過來,數量甚至遠超秦知律估計的10%幸存比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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