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隅揚起頭,紅瞳中映照著高處灰黑的斷壁殘垣,和樓影裡滿載的畸種。
沒有等來倒計時結束,熱彈在萬米之上,與空中的低保區轟然相撞!
一朵白亮的蘑菇雲在高空炸裂,升騰,又消散。
世界在巨大的聲浪和火光中歸於死寂,所有錯亂的生命在那一刻消失殆盡,瘴霧消散,只剩下天際刺眼的光和熱浪。
以及秦知律攬在安隅腰上的,那隻手。
終端的生存判定停在了1%,或許是秦知律創造的傷口太小,他的感染竟然沒讓安隅的生存值繼續下降。
那種狀態悄無聲息地離開,他的心像是突然被挖空一塊,陷入巨大的空茫。
他低下頭,看著地面上小小的餌城。
53區終於回歸了往日的樣子,只是從前的低保區已徹底消失,隻留下一塊光禿的土地。
他終於把53區還給了凌秋,也終於親手埋葬了這裡。
埋葬了這個醜陋,苟且,絕望的。
這個給了他哥哥,陪伴他懵懂生長,又注定從他生命中剝離的。
貧民窟。
作者有話說:
【廢書散頁】15 傳說
有一位傳說中的守序者。
他是與尖塔未曾謀面的同行人。
沒能等到災厄終結,也未親見秩序回歸。
但他獲得過一滴眼淚。
第21章 主城·21
“所以, 永遠不要自以為是地剖開一隻弱小的兔子。因為無人知曉,在那微如露水的眼珠背後,是誰在窺視蒼穹。”
教堂的最後一聲鍾聲落下, 誦台後的男子合上詩集,安然微笑。
“這是今天的最後一首詩。明晚是為53區舉辦的夜禱會,希望您帶著一顆平和的心前來。那麽, 主城晚安。”
人們從高低錯落的木椅上起身,懷抱詩集, 向他點頭致謝。
一個小女孩蹬蹬蹬跑上台, “眼!為什麽兔子這麽厲害?”
“那只是個比喻。”他笑著把她抱起,指著玻璃缸裡一尾纖細的金魚道:“把兔子換成它也是一樣的。龐大之物喜歡隱匿在微小的視線中窺視, 因為祂們從不需要彰顯自己的存在。”
小女孩想了想, “金魚確實很弱,我媽媽說,金魚畸種很難感染人,就算感染了也對人類沒什麽威脅。”
她伸手撩開他銀灰色的發,在額頭上濕漉漉地親了一口,“詩人,你為什麽叫眼?你也想成為龐大之物窺視世界的眼睛嗎?”
一位穿長裙的女人走過來, 把她接回自己懷裡,“不許沒禮貌。”
女人轉而虔誠地對眼行了一禮, “詩人, 明晚見。”
眼溫柔微笑,“晚安,夫人。”
等待人群散盡, 他卷起襯衫袖擺, 把散落一地的蠟燭一一吹滅, 在幽暗中沿著盤旋向上的樓梯一級一級走上塔尖,站在窗前仰望。
蒼穹之上,月光格外稀薄。
“第一枚製動齒輪,竟然越轉越平穩了。”
深灰的眼眸中似有星雲快速流動,靜謐而璀璨。
他喃喃道:“已經七天了吧……”
*
安隅一直昏睡到第八天傍晚。
坦白說,這比他預計的要短太多了,他聽說後甚至有點焦慮,擔心自己因為睡太少而折壽。
如果不是有個自稱是上峰之一的家夥坐在對面盯著他,他很想直接閉眼進入下一覺。
約瑟,三十歲左右,白胖,說話輕聲輕氣,喜歡假笑,並自以為掩飾得很好。
——這是安隅和他相處十分鍾後的判斷。
這種人自稱上峰實在太過詭異,就像此刻的這間試驗室一樣詭異。
被臨時改造過的大腦試驗室,牆壁貼著據說有助放松的綠色壁紙,牆角堆滿大大小小的毛絨兔子,屏幕上還在循環靜音播放著《超畸幼兒園》。
據約瑟說,這一切都是為了讓安隅在睡夢中也感受到被主城愛著。
安隅懷疑這些陰險的主城人正在嘗試一種很新奇的刑訊方式。
尤其是,此刻他面前擺了滿滿一桌子麵包——長的圓的,鼓的扁的,嵌著水果、淋著奶醬、撒滿糖霜……房間裡濃鬱的香甜讓人昏頭,約瑟聲情並茂地介紹了每一款,但安隅始終沒有表情,因為眼下場景實在太像凌秋科普過的斷頭飯了。
“您有什麽不滿嗎?”約瑟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神色。
上峰把他的神秘狀態稱為“降臨態”,降臨態結束後,他看起來就像完全回到了從前。
只有安隅自己能感受到差異——他永遠失去了敬畏之心,降臨態結束後,脾氣確實溫和下來,但那更像是主動選擇縮回到凌秋教育過的禮貌殼子,和外界保持友好與疏離。
安隅垂眸想了一會兒,“長官呢?”
“律在履行一些工作義務,就快回來了。”約瑟擠著一臉橫肉微笑,“您很渴望見到他嗎?”
“嗯……”
雖然說不上怕,但這些掌握資源的人類組織仍然讓他不安。畢竟人類不是畸種,可以用一百種樸素的方式殺死他。
只有秦知律能在人類面前保住他,這是秦知律承諾他的。
約瑟立刻低頭唰唰唰地寫了起來。從他進門起,安隅每開一次口、視線挪動一次,都會觸發這種速記行為。
約瑟試探地問道:“根據我的觀察,您此刻的性格介於初始態和降臨態之間,更偏初始態,這符合您的自我感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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