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律聞言好整以暇地“哦”了一聲,“這個AI程序還有很多花裡胡哨的功能,在等你醒來時我有些無聊,讓我養的AI向它發了一封邀請信,結果真的把它喊來了,它現在在我的屏幕上。”
秦知律說著,隨手截屏發送,幾秒鍾的延遲後,那張合照彈出在安隅的終端上。
垂耳兔安隅擺出了一桌醜陋的麵包招待客人,填滿了章魚人的每一隻觸手。
小章魚人正面無表情地往嘴裡塞。
安隅虛弱地勾了勾唇,“其實您不喜歡吃粗麵包吧。”
“還好。”秦知律語氣自然,“以前確實不喜歡,但自從53區吃過後,覺得也不錯。”
安隅點開上峰回傳的數據。
在剛才的屏幕裡,他的精神力只在100%維持了大概一分鍾,而後便跌到0,直到蘇醒前一瞬才恢復。
他輕聲道:“長官,原來我的精神力也會有波動。”
秦知律“嗯”了一聲,“看到了。”
“您之前說過,當初是因為我的精神絕對穩定,才決定留下我的。”
“沒錯。”
“那現在,我在您心裡會貶值嗎?”
秦知律停頓了兩秒,“不會。”
他的語氣溫和而篤定,“每一次數值跌落,讓我知道你承受著何其沉重的痛苦。而每一次回彈,向我證明,你的意志究竟是何等的不屈。”
“非要評價,只能說你一次又一次地讓我震撼。”
紅瞳波動,許久,安隅低聲呢喃道:“或許那是因為,我看到了另一個人的不肯屈服……從很久之前開始。”
秦知律怔然困惑間,他緩緩起身,視線落向面前瘋狂閃爍的鍾刻的臉。
“遊戲結束。”他輕聲道。
毫無防備地揭開了未曾記憶的痛苦。
一次次重歷最深重的悲傷。
親臨無力救贖的屈辱。
紅瞳之中,那簇凝起的光點在消失,直至瞳孔豎立,如同冷酷神明毫無情感地凝視著世界。
安隅指尖輕動的瞬間,耳機裡的嘈雜瞬間安靜。
黑塔、尖塔、大腦沉寂。
秦知律的呼吸聲從私人頻道裡消失。
身邊的隊友們仿佛被同時按下了暫停鍵。
人們的痛苦,希冀與驚惶在刹那間消失於世,主城裡,千千萬萬仰望著直播屏幕的人瞬間呆滯。
詩人維持著仰望蒼穹的姿態,久久不動。
那千千萬萬錯綜演繹的屏幕,同時靜止。
安隅獨立其中,視線安靜地投向地面角落裡一塊從未亮起過的屏幕。
那塊屏幕此刻安安靜靜,沒有任何異常。但,他感受到了屏幕裡一瞬間的動態。
沒有時間能力的人會被徹底停滯,而有能力的人,會掙扎。
然而此刻,再也沒有任何一個運行中的時空,他已無路可逃。
安隅緩緩走向那塊熄滅的屏幕。
屏幕上倏然浮現鍾刻猙獰的臉,與他咄咄相視。
他垂眸瞟著鍾刻,將腳尖從鍾刻身上挪開,輕聲道:“低賤的生物也有生存執念,這很合理。既然你這麽喜歡時間,不如——”
他說著,視線看向那塊屏幕和中央屏之間的白線。
鍾刻開始瘋狂地拍打屏幕,像是要從裡面掙脫出來,狠狠將他撕裂!
安隅神色漠然,在刻毒的瞪視中,緩緩抬手捏住那根白線。纖細的手臂青筋暴突,白線瞬息斷裂,只剩一根連結重置沙漏與鍾刻屏幕的黑線。
抬眸間,空間波動,沙漏倒置,鍾刻猙獰的臉立即從屏幕上消失。
屏幕開始劇烈地顫抖,昭示著屏幕主人的痛苦。
“經歷過的痛楚值得反覆品味。別浪費,你辛苦偷來的時間。”
安隅指尖微動,空間裡數不盡的屏幕重新恢復了演繹。
他也在刹那間力竭,身體與意識空空蕩蕩,再也撐不起絲毫清醒。
意識模糊間,安隅最後試探地叫道:“長官?”
私人頻道如期接通。
秦知律“嗯”了一聲,“在的。我才正要把小章魚人趕回去,你就把大家都靜止住了。”
安隅低聲道:“那它現在回來了嗎?”
“趕不走,等你醒了自己和它談判吧。”秦知律笑起來,低聲道:“想睡就睡。任務結束了,我去接你。”
第68章 主城·68
安隅是在飛機的顛簸中醒來的。
舷窗外白茫茫一片, 呼嘯的雪片鋪滿天際,世界仿佛都淹沒在風雪之中。
寧看著社媒上鋪天蓋地的推圖,低聲道:“已經八年未見這種世界級的風雪了, 這麽大范疇,只有當年那兩場特級風雪可以相比。”
安戴著巨大的耳機,縮在寧的懷裡對著舷窗外發呆。流明抱膝蜷在炎和牆壁之間的小小空間裡, 仰頭抵著牆安靜沉睡。
炎慢悠悠地問道:“風雪等同於災厄,主城收到畸種侵襲匯報了嗎?”
寧搖頭, “所幸暫時還沒有, 但所有人都還在特級戰備狀態。”
沉鬱的男聲說道:“不一定會出事,風雪與災厄也可能只是人們想當然的關聯。”
秦知律說著視線向右肩一瞥, 語氣柔和下來, “這麽快就醒了?”
“唔。”安隅昏沉地坐直身子,捋了捋長官肩上被他壓出的褶皺。
他雙手撐在腿上,用力摁著太陽穴,喃喃道:“又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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