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
這個時空卻唯獨缺少了那個崇尚秩序的人。
因悲傷而顫抖的金眸瞬間凝神,他放下刀,凝視著凌秋。
凌秋輕聲道:“記得嗎,你曾讓我提醒你,敢賭上最後一線生機的人不會輸。”
安隅沉默了很久,才輕聲道:“這一次倒演得很像。”
死寂的集裝箱,只有他們兩人說話的回聲。
凌秋的臉忽然扭曲,變成了鍾刻的臉。
鍾刻歪頭笑看著他,“你好像很強大,但你究竟要花多久才能意識到,除非你甘心和我一起永久被關閉在這個時空裡,不然你永遠抓不住我——只要你想先自己掙脫出去,就注定慢我一步。”
“我知道的。”
安隅垂著頭,反反覆複的精神消耗讓他很疲憊,他輕聲呢喃道:“但你真的覺得,這一次又一次,我只是在白白地踩入你的陷阱嗎。”
意識猛地掙脫,這一次,除了誘捕他的屏幕之外,有接近一半的屏幕陷入瞬間停滯,而後又在瞬間複原。
中央屏上的時間直接砍半,鍾刻這次被削得很厲害,但依舊沒能被捕獲。
緊接著,剛剛銳減的時間數字再次暴增,全世界范圍內,大量時間掠奪異象再次發生。
頂峰思忖道:“鍾刻是一個沒有實體的東西,只要他有一絲掙脫出去,就能通過掠奪別人的時間來恢復。”
尖塔有人問道:“如果強行切斷所有屏幕和中央控制台之間的聯系,會怎樣?”
秦知律開口,“你快不過他。如果被他洞察到,他可能瞬間掠奪走所有人的時間。”
那雙凝視著屏幕的黑眸冷暗無比,沉聲道:“在抓到他之前,必須配合他的趣味,一旦他突然不想玩這場遊戲了,全世界都會遭殃的。”
時間控制台。
安隅雙瞳浸血,冷汗順著慘白的面龐滾下,他咬牙道:“多少次了?”
嚴希回復:“這是第八回。”
“好。”安隅輕籲氣,“我大概還需要陪他玩兩輪。”
無人應聲,無人敢應。
那座巍峨黑塔中,早已無人能左右他的決定。
秦知律接入私人頻道,“還好嗎?”
“長官放心。”安隅擦了把臉上淌下的汗,輕笑一聲,低語道:“已經很近了。”
安隅第九次,在集裝箱睜開眼。
這一次,他睜眼時即帶著清醒的意識。他跪在凌秋面前,手中短刀高舉過頭頂。
身下,那雙和記憶裡一樣溫柔堅定的眼眸凝視著他,朝他釋然一笑,輕聲道:“這次,換你來守護我的尊嚴。”
“如果可能,也代替我,破開這瘴霧吧。”
安隅心如刀割,但手卻將刀攥得更緊,直至青筋暴突。
“這是你最後一次,拿凌秋折磨我的機會。”
他高揚起刀,狠狠朝凌秋的脖子剁下!
不管是不是鍾刻扮演,這一幕在客觀世界中早已發生。
鮮血噴濺而出的刹那,他還是閉上了眼,低聲道:“晚安,哥哥。”
這一次,鍾刻逃離許久,安隅才從地上起身,將意識緩緩釋放,從屏幕中脫離。
鍾刻早跑沒了,面前的屏幕也徹底熄滅,他對著那塊屏幕發呆了許久,才又複抬頭,環視空間中數不盡的屏幕。
鍾刻已經聯結了世界上幾乎所有人,這讓他的複蘇變得輕而易舉,也讓尋找他那塊屏幕變成不可能的任務。
安隅閉眼感受著時間的編譯。片刻後,所有播放中的屏幕突然卡頓了一下,只有一瞬,恍如錯覺。
主城中心,外牆屏幕上的莫梨忽然皺眉。
——在剛才的直播中,有大概半秒鍾,她沒收到任何小愛心、彈幕和禮物。這很不同尋常,自開播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出現互動斷檔。
雖然只有半秒,人類無從感知,但服務器卻計算得很清楚。
莫梨猶豫了許久,說道:“黑塔,我懷疑剛才發生了世界范圍的時間停滯,雖然只有一瞬。”
黑塔不作回應。
教堂外,已靜默許久的眼忽然再度望向蒼穹,低聲道:“最後一道火把,於屈辱中覺醒。”
……
安隅再次睜開眼,卻沒有出現在集裝箱。
他站在狹長幽暗走廊的一頭,對著面前陌生的場景遲疑了一下,才向前邁動腳步。
鞋子踏在冰冷的地板上,發出空洞的回聲。
他低頭看著自己身上臃腫的隔離服,袖標上印著個人信息。
【機構:大腦】
【職能:#0930專屬研究員】
【姓名:……】
【編號:……】
最後兩行是模糊的,他左右環顧,試著找一面鏡子看自己的臉,卻發現這裡沒有任何能反光的東西。
他對著兩邊那一道道金屬門茫然了一會兒,心跳忽然懸停。
這是他第一次以別人的身份出現在自己的時空中,因為這不是他親自經歷過的事,而只是他讀取過的一段記憶。
——在看長官記憶時,他知道長官一直有一位專屬研究員,但當時他的注意力全在長官身上,完全沒在意那個人的姓名和長相。
此刻,他自己成為了這個研究員。
安隅猛然想起“自己”要做的事,從口袋裡摸出兩支嚴密封存的試管。
那是兩支新型畸變基因注射液,要為#0930注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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