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這不好過。”他說著聲音低下去,“因為我也失去過哥哥。”
搏回過神,望著機艙裡安隅的背影。
一年轉眼過,這個人的成長隱秘而驚人。驚人的不是那些人盡皆知的強大異能,而是,他越來越像秦知律。
搏深吸一口氣,凝神道:“安寧大概要去大腦長住一段時間了,傷好後,我會暫時接管196層的事務。他……他離開了,但還有上千名天空系的守序者需要引領,災厄還在繼續,抵抗也將繼續。請轉達黑塔,任何天空的任務,請隨時知會我。”
安隅無聲地笑了笑,他望著窗外的雲層,恍惚間想起剛來主城時,秦知律帶他參加尖塔的月會。那天羲德笑眯眯地用一罐汽水哄著搏,說道:“誰說我們搏不決斷?放眼尖塔,除了長官們之外,就屬我們搏最決斷了。”
返航依舊艱辛,別說去掠吻之海,就連找到回主城的航線都很艱難。飛機航程過半,終端上才終於出現了信號。
安隅嘗試聯絡黑塔,卻依舊遲遲沒有收到回復。
“怪了。”比利反覆按著那幾個呼叫的按鈕,“信號應該已經送出了,接收器也沒問題,黑塔怎麽一個音都不回?”
安隅頓了頓,“聯絡大腦試試。”
“大腦?聯絡那幫家夥幹嘛。”比利嘟囔著,但還是順從地呼叫了另外的頻率。
依舊沒有響應。
安隅眉心緊蹙,想到出發前那些突然出現在尖塔的研究員,不好的預感再次湧上心頭。他給典發了兩條消息,這次訊息被順利送出,但平時總是秒回他的朋友卻沒給出任何回音。
“接尖塔。”安隅道:“呼叫唐風長官。”
十幾秒後,通訊終於接通。
唐風像是正在奔跑,喘著粗氣問道:“安隅?極地的情況怎麽樣了?”
“混亂反應已經終結。”安隅沒有多做解釋,“主城出什麽事了?”
“你在返航途中嗎?”唐風語氣遲疑帶急,他腳步停頓,似乎閃進了一個相對僻靜的角落,壓低聲道:“快點回來,出事了。”
安隅捏緊了終端,“主城?還是尖塔?”
“西耶那出事了。”唐風語氣停頓,“不,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律……他需要你。”
飛機全力返航,違背穹頂禁令,直接駛入主城領空。
高度下調時,安隅已經看清了主城的異常。
高聳的黑塔與白塔,是主城內最醒目的兩棟建築,它們之間隻相隔一條街道,而此刻,黑塔與白塔的位置竟然發生了調換,樓體上有鋼筋剝離滑落,地面上黑壓壓地站滿了人,大地已經開裂,地下仿佛蟄伏著什麽東西,從高空看去,就像一位半死不活的巨人深埋地下,隨著它的每一次呼吸,大地都隨之震顫,裂溝越來越深。
不等飛機下降高度,安隅就打開飛行輔助器械直接跳了下去。
他在凜冽的高空向下看,軍部將附近的片區層層包圍,守序者還沒有獲令進入主城,現場只有唐風和葡萄。唐風正陷在大地的溝壑中,一條腿被什麽東西纏住了,葡萄藤從縫隙中穿插進去爭奪,正費力地要將他拉出來。
扯住他的東西像是盤旋的腸道,蠕動著,黏液已將他身上特製的作戰服腐蝕,那些黏液還在向大地外蔓延,縱然人類全力抵抗,但無論什麽科技壘上去,受腐蝕的大腦和黑塔都仍在迅速坍塌。
安隅在高空中懸停,驚懼地看著地底的東西。
——直到看清那些巨大可怕的器官,他才後知後覺什麽叫“西耶那出事了”。
祝萄終於把唐風拽了出來,唐風接入頻道,飛快解釋道:“十八小時前,西耶那的試驗出問題了。”
“當時她已經結束全序列基因測試,昏睡狀態,從高危試驗室被送入大腦醫院休養,只等傷好了就正式加入尖塔。但在進入醫院後沒多久,她突然表現出驚厥症狀,暴力掙開醫療束縛器械,意識始終不清醒。由於這種症狀很像人在遭受重創或重大手術後出現的精神譫妄狀態,醫院隻給與了常規的鎮定治療,但幾小時前,她突然自爆。”
安隅望著地面溝壑下大塊的肌肉和器官,“自爆……”
“自體開膛破肚,她的肌肉和骨骼迅速與地面融合,大腦白塔差點被壓垮,她的器官在開裂的地面上逐一浮現,如你所見,都呈現了巨大化的特征。”
“大地向畸變。此前大腦一直無法對她的畸變類型做出定義,但現在他們暫時將她認為是大地向畸變者。”
在黑塔和白塔之間的地面溝壑中,此刻有一處鮮紅的搏動的心臟,足有幾輛汽車大小,每搏動一次,黑塔和白塔就震顫幾分。
“大地裂溝正在無法阻止地蔓延,接觸到的部分軍人——”唐風頓了下,“已經與地面融合。”
安隅看著地上的狼藉,西耶那的面容已經難尋,或許她已徹底融入大地。主城上空晴朗無雪,但寒風呼嘯,風中仿佛夾著女人不甘的嗚咽和嘶吼。
“該死!沒人知道該怎麽辦!”向來溫和穩重的唐風狠狠罵了一句,“如果這是屬於陸地的混亂反應,但我們根本找不到反應旋渦,更不必說反應核心。哪怕真要靠獻祭高層來終止,都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地面上,黑塔與軍部仍在全力以赴阻止大地的開裂,哪怕那無濟於事。
唐風在西耶那的各個巨型器官之間徘徊,已經不再考慮自身安危,隻想找到那個關鍵的“核心”。而祝萄站在教堂頂端——主城除黑塔與白塔之外的另一個製高點——正用盡全身藤蔓輔助著他的長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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