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遇到了凌秋,有了家人。見星也等來了阿月,他甚至更幸運,他等來了阿月和李音兩個家人。
眾人的沉默中,秦知律開口道:“孤兒院是在12月25日晚上出事,查一下李音的下場。”
他的聲音沉靜得近乎冷酷,仿佛絲毫不受觸動。
“查不了的。”蔣梟說,“這個檔案室在出事後就沒有再維護過了,關於李音的最後一條記錄是在12月25日白天,她如常匯報了自己負責的幾十個孩子的狀況。”
安隅從食堂出來往活動室的方向走。秦知律在耳機裡說道:“見星的社交非常簡單,他和白荊並沒有直接關聯,唯一的紐帶是李音。而現在白荊卻守護了見星,就像在履行某種代替照看的承諾,所以極大概率下,李音已經死了。”
安隅看著視野裡遠處那間小小的活動室,“您動手,還是我來?”
身邊風間腳步一頓,迷茫地看向安隅,過了一會才意識到他是在私人頻道裡和秦知律說話。
秦知律道:“我以為你會命令斯萊德和帕特去冒這個險。”
“我確實更希望把死亡風險轉移給討厭的人。”安隅面色如常,“但很遺憾,守序者們都保有高度人類忠誠,對見星下手時,只要有一瞬間的遲疑,就是白白送死。”
秦知律似是用氣聲笑了一聲,“沒人性的事,就必須我們做?”
安隅道:“畢竟我們都是慣犯。”
他回憶著從前的戰鬥經驗,“在53區,那個狀態是在我的生命值下降到足夠低才出現的。或許我該嘗試再一次抵達那個極限值。”
耳機裡很久都沒有回音,安隅又走了幾步才試探道:“長官?”
“還是我來吧。”秦知律篤定道:“別留下太多落人口實的東西。”
安隅茫然問,“為什麽?”
“每一個監管對象都是對應的高層預備役。”秦知律淡然道:“羽翼豐滿前,要學會愛惜自己的羽毛。”
安隅有點跟不上長官的思路,他垂眸想了想,低聲問道:“如果您是指站在尖塔頂層的人不能有汙點,那一直以來,您自己又在做什麽呢。”
“95區之後,大家已經領會過我究竟是什麽人了。”秦知律語氣平靜,“甚至更早時,我早已暴露真實面目。”
安隅腳步倏忽一頓,許久才又繼續往前走。
明明耳機裡的聲音聽起來毫不在意,但他剛才那一刹那卻莫名地心臟發沉。
頻道突然自動跳轉,帕特說道:“情況有變。阿月剛進了活動室,他帶給見星的那瓶營養湯有問題,顏色不太對勁。
頻道裡寂靜了一瞬,而後安隅猝然抬眸,向遠處的活動室看去。
一忽間,風間天宇站在了那棟小樓之前。
他對著灰白的牆體,茫然地喃喃道:“發生了什麽?”
他一回頭,卻見安隅仍平靜地站在他身邊,金眸中,一抹若隱若現的赤色將將熄去。
他愣了片刻,而後猛地回頭——
剛剛走路的地方,已在身後百米之外。
是安隅,將他們瞬間帶到了活動室樓前。
“空間系能力……”風帶走他渾身的冷汗,他神色木然地看著安隅,“你是行走的蟲洞嗎……在降臨態開啟時,竟然可以瞬間穿越幾百米的距離?”
剛才在戰場上,他還以為安隅的能力是在無形中精神指引著目標發生輕微位移,就像操縱傀儡一樣,一兩個身位已經是極限。但直到這一刻,他才猛地意識到安隅操控的從來都不是人,而是空間。
空間和時間,令人毛骨悚然的兩種能力匯聚在了一個人身上。秦知律所謂的指揮家,指揮的亦是時空,而非棋子。
他驚悚地看著安隅,安隅平靜地瞟過他,“不是降臨態。我的降臨態只在53區極限觸發過一次,之後一直沒有完全出現過,可能是再也未達極限的緣故。”
風間頭皮發麻,“極限觸發是指什麽?”
安隅說,“上次是在生命值2.5%時觸發的,麻煩記著這個血線設置。”
風間傻眼道:“2.5%?”
耳機裡,蔣梟輕聲歎息道:“上次,葡萄就是這樣被掏空的。還有,幾百米的位移不算什麽,他的極限操作似乎已超萬米,移動對象不是生物,而是幾十棟建築。”
風間:“……”
他再一抬眸,安隅已經進了那棟灰突突的小樓,並說道:“請先別跟進來。”
活動室裡很安靜。
見星坐在角落——那本應是一個窗外的光線照不到的死角,但現在是午後,太陽的角度使得那塊陰影縮得很小,即便他抱膝蜷縮,也有半條手臂和小腿照在陽光下。
而他自身散發的燈光又投射在僅存的陰影上,雖然不如陽光明烈,但卻仍晃得人心躁。
壓縮餅乾被丟在旁邊,他手裡拿著那瓶營養液,在光下輕輕搖動。
安隅剛靠近,見星晃動瓶子的動作忽然停頓,有些警惕地往門口和窗外看了幾眼。
阿月站在他面前問,“你在看什麽?”
“沒。”見星收回視線,疲憊地闔了闔眼,“可能太久沒睡過了,今天一直出現幻覺,總有一種世界要在眼前崩塌的預感。就像……直面深淵。”
他說著抬眸看向阿月,語氣中摻上一絲嫌惡,“不是說以後不管我了麽。”
阿月沉默許久才道:“這是最後一次。”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