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刻沒有說話,他的臉也只在雪花亂碼中一閃而過。
但那個陰毒的笑,卻讓冷意降臨在每個人的頭上。
幾秒種後,旁邊另一塊屏幕開始重現相同的過程,緊接著,下一塊……
他肆無忌憚地穿梭在屏幕之間,隨意拖動人們的時間進度,掠奪與重置,像掌握時間的造物主一樣折磨著34區的無辜生命。
向五名守序者,和遠在主城的上峰、大腦、尖塔,發出挑釁。
公頻在一片死寂中,忽然響起一聲極輕的冷笑。
安隅低聲自語,“班門弄斧。”
那個聲音讓遠在主城的上峰和大腦都愣了一下。
也包括秦知律。
這好像是他們第一次感受到安隅動怒。
一片雪花亂碼後,鍾刻的臉從一塊屏幕上消失,安隅猛地回過頭,仿佛有感知般,他身後極遠處的另一塊屏幕開始反常錯亂。
幾乎是瞬間,他的身影一閃而過,出現在了那塊屏幕前。
“那就看看我們誰更快。”
他說著,指尖觸碰屏幕,意識融入。
第66章 時間控制台·66
劇烈的玻璃撞擊聲狠狠衝擊著安隅的意識。
他倏然睜開眼, 鼻尖與窗玻璃若即若離。幾毫米之外,無數隻猩紅的眼囊死死地盯著他,嗡吟讓地板都隨之震顫, 震得人腳底發麻。
那些眼囊猛地後退,又隨著水蟻身體的衝撞再次砰然砸上玻璃!
小孩子驚恐的哭叫讓安隅猛地回過神來,一對五六歲大的雙胞胎擁抱著縮在牆角。
他們似乎看不見安隅。
又一波凶悍的撞擊, 堅固的玻璃上出現了一條裂紋,嗡吟聲陡然加劇, 兩個小孩痛苦地蜷在一起。
窗外黑壓壓一片, 不見天日,只有點點猩紅的光在黑潮中交替閃爍。
是水蟻的眼睛。
整棟樓被上萬隻水蟻包圍, 一波又一波不間斷的撞擊中, 別說玻璃,安隅甚至感受到了樓體的晃動。
小男孩突然站了起來,渾身顫栗道:“玻璃裂了!咱們得到地下防空室去!”
“哥……”小女孩兩眼紅腫,“我頭好痛。”
“忍一下,哥哥帶你去安全的地方!”他說著,拉起她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安隅立即跟上去,剛一開門, 濃鬱的酸臭和血腥差點讓他嘔出來。兩個小孩被味道衝得一屁股滾到地上,他們迅速爬起來, 男孩臉色慘白道:“害怕就閉上眼, 跟著哥哥!”
小女孩抽噎著攥住他的手,“好!”
安隅盯著他們的身影——他必須隨時掌握屏幕主人動態,一旦有意外, 他得在對方死亡之前從屏幕裡出去, 否則意識很可能被永遠困在熄滅的屏幕裡。
此刻, 雙胞胎的行動軌跡完全重合,他暫時無法分辨哥哥和妹妹誰才是主人,只能緊緊尾隨身後。
整條走廊都是精神崩潰的34區居民。
人們被衝入樓體的水蟻撕咬得血肉模糊,捂著潰爛流血的頭臉,跪倒在地嚎啕大哭,嘶叫,咒罵。
他們不斷呼喚著死去親人的名字,無視飛濺的血肉與骨裂聲,一次又一次將頭狠狠撞向牆面,直到腦殼爆裂,腦漿塗地。
一個女人捧起地上大團大團的水蟻卵,笑著往嘴裡塞,很快,嗡吟聲從她肚子裡透出來,她絕望而亢奮地尖叫著,一刀狠狠扎進肚子,刀刃打橫一扯,鮮血與腥臭的卵液噴濺而出。
安隅從她身邊跑過,汙物濺入他的眼睛,劇烈的灼痛從眼底一瞬而過,汙濁很快便從那雙金眸中消散,仿佛從未存在過。
他回頭,平靜的視線從女人屍體上掃過,又一瞥身後不斷遠去的、在崩潰中滑向死亡的人們。
到處都是活人,眼前不是戲,而是客觀世界正在上演的慘劇。
主城的乾預讓鍾刻陷入了極度瘋狂,他正大肆利用這場瘟疫和蟻災,無差別地折磨每一個人。
安隅平靜得近乎冷漠,他毫不停留,跟在小孩身後,躲開樓梯間那些洶湧覓食的水蟻,踩踏著人類的屍體向樓下狂奔。
鍾刻一定就在附近,混在這些人群中。
一隻水蟻呼嘯著從小孩身邊飛過——它似乎有其他目標,並沒有停留,但在擦身的瞬間,它狡猾地張開長矛般的獠牙向女孩胸口刺去。電光石火間,男孩狠狠撞開妹妹,自己左側鎖骨當場被獠牙刺穿,鮮血噴濺。
刹那間,安隅的意識仿佛被猛地撞了一下,心神劇痛,眼前的世界差點黑掉。
男孩是屏幕的主人。
精神衝擊立即體現,男孩抱著頭,仿佛陷入莫大的悲痛,開始大哭。
“哥!”女孩流著淚拖住男孩的手,繼續吃力地往樓下跑,“換你跟著我!”
安隅竟然也被水蟻噴出的毒液腐蝕到了,烈火焚心般的痛楚在胸口蔓延,他的瞳孔劇烈地收縮著,繼續跟在小孩身後狂奔,一邊跑,一邊將視線飛速掠過滿地痛苦的人們。
他與鍾刻都還沒摸清彼此的深淺,鍾刻因此遲遲沒有對屏幕的主人出手。
但凌秋說過,惡人分為兩種,一種喜歡將自己隱匿入人潮,就像大海中的一滴水。另一種則癡心於表演,後者永遠無法抑製作惡的欲望。
小男孩已經受傷,安隅不信鍾刻能一直忍耐下去。
無聲的慍怒在那雙金眸中氤氳開。
只要鍾刻膽敢在他面前玩一次時間的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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