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問道:“您最看重的又是什麽呢?”
“守護秩序。”秦知律毫不猶豫地回答,又問他,“你只是單純地渴望生存嗎?還是有想做的事?”
安隅思索了很久。
從來沒人問過他這個問題,如果凌秋替他回答,一定會果斷回答“單純渴望生存”,似乎本來也確實如此。
但長官這樣問,他卻不想草率作答。
許久,他輕聲道:“沒有太多想做的事,開麵包店是因為麵包是生存物資,賺錢也是。其實絕大多數事情,如果和生存無關,我都不願意接觸,很麻煩。”
秦知律“嗯”了一聲,對著屏幕敲著戰報,“我知道。”
“但是……”安隅緊接著又輕輕道:“如果長官要守護秩序,我願意陪著您。”
鍵盤敲擊聲忽然停住。許久,秦知律才說道:“這和你的生存似乎有一點關系,但關系不大。即使你不這樣做,我也會遵守諾言,保障你在主城的安全。”
安隅舔了下唇角,“嗯。這就像在孤兒院您用生命和精神來保護我,和您守護秩序的初衷好像也有一點關系,但關系不大。”
安隅等了一會兒也沒等來長官的回應,頻道裡再次響起鍵盤敲擊聲,只是比剛才放緩放輕了很多。
他聽了一會兒,覺得這個話題應該結束了,但還是忍不住補充了一句,“當然,陪您守護秩序,在不妨礙我生存的前提下。”
鍵盤敲擊聲一頓,秦知律笑了起來,低沉地“嗯”了一聲。
不過數小時間,水蟻畸種的體型已經增長到四五個拳頭大小,飛在街道上像一架架無人機。沒有長大的那些水蟻脫了翅,在地上爬行,它們在門縫下縮小身體,努力將自己擠入樓房。
一隻大水蟻飛過來咬在安隅肩頭,劇痛讓安隅恍惚了一瞬,水蟻爆裂的同時,他看向終端——生存值下降了將近5個點。
一隻大白閃蝶迅速用翅膀覆上安隅的傷口,終端上的數字緩緩恢復了。
“水蟻在不斷強化。”寧替安開口提醒道:“不能再讓水蟻隨意咬安隅了,大家也都注意閃躲。”
話音未落,嗡吟聲忽然加劇,一群水蟻直衝著安隅這邊飛來,刹那間,流明向安隅的方向跨了一步,直面蟻群,紅唇輕啟,發出一陣輕微的聲響。
在安隅聽來,那仿佛一段不明含義的輕聲呢喃,但蟻群卻在聲波攻擊下瞬間失去了隊形,在空中劇烈地翻滾著,隨即紛紛落地。
炎讚許地挑眉,“看來輔助擴聲片確實很奏效。”
流明瞥了他一眼,冷笑,“確實比純粹的暴力有用得多。”
炎正要開口,忽然蹙眉,迅猛地伸手從流明側臉擦過,一把捏爆了一隻無聲靠近的水蟻。
那是很小的一隻,藍色眼囊,翅膀扇動毫無聲響,也無氣味,是新的畸變產物。
他把髒東西扔進雨裡,對著錯愕的流明輕笑一聲,“初生的小豹子,別太輕敵了。”
眾人在雨中走了一條街,終於找到一輛無人的車。
一路上,瘋狂的水蟻撞擊著車玻璃,恐怖的眼囊在玻璃上擠壓變型,尖牙劃出刺耳的聲響,安崩潰地把頭鑽進了寧的懷裡,炎也被風擋玻璃上的障礙騷擾得好幾次差點翻車。
終於回到舊物鋪時,所有人都已精疲力盡。
街道上仍然空無一人,不知道躲在家中的還有多少人平安無恙。
他們重新進到店裡,那台節拍器還安靜地佇立在鋼琴上,安隅看了它一會兒,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它好乾淨。”他輕聲道。
在他們走之前,風已經把雨吹滿房間,所有商品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汙染和腐蝕,唯獨那台節拍器立在鋼琴上,一塵不染,寂靜安寧。
流明揭開罩子,把擺針松開,無事發生。
他上下挪了幾下遊尺,擺針隻隨著他的動作幅度晃了兩下,依舊無法自主搖擺。
寧忽然問安隅,“這個節拍器周圍的空間正常嗎?”
安隅輕輕點頭。
上次來鋪子裡時他就留意過,整間舊物鋪的空間感都沒什麽異常。
他將節拍器抱在懷裡,撥動著遊尺,歎氣道:“長官,線索斷了。”
勞醫生已死,鍾刻已死。
皮膚瘟疫和水蟻畸潮雖然恐怖,但與時間錯亂無關,很可能也與超畸體並不相關。但那個超畸體的存在,會讓遭受瘟疫和畸潮災難的34區人更加痛苦。如果他能不斷重置時間,再高明的醫療也救不了34區人。
耳機裡沉默了片刻,安隅的記錄儀從空中靠近節拍器,懸停在它正前方。
秦知律在屏幕另一頭注視了許久,問道:“遊尺調整過了?”
流明點頭,“試了。”
“所有的節拍都試過嗎?”秦知律立即問,“刻度60,試過嗎?”
流明愣怔的瞬間,安隅猛地抬起頭。
嗒、嗒、嗒、嗒。
勞醫生一直在計數的節拍,一秒一下,換算到節拍器的刻度剛好是60。
他重新擰了一圈發條,將節拍器放回水平面,挪動遊尺小心翼翼地接近刻度60,精準停住。
撒手。
幾秒鍾的沉寂後,節拍器忽然擺動了起來。
一左一右——嗒、嗒、嗒、嗒……
機械撞擊的聲音在安靜的舊物鋪中回蕩,眾人驚愕地看著節拍器,那是34區第一個重新恢復功能的時間載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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