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秦知律手指點在終端上,向下劃一下,松開,再重複。被他揪耳朵的垂耳兔安隅一臉隱忍,直至面無表情,最後趁著他抬手的空檔,一手抓著一隻耳朵縮到了牆角裡。
秦知律忽然忍不住笑了一聲,“根據AI的反應,我似乎是唯一一個被你認為有不可取代價值的人。”
安隅茫然地行走在夜色中,許久才喃喃道:“您不是要銷毀那隻AI嗎?”
秦知律好整以暇道:“本來是這麽打算的。”
“那為什麽沒有?”
秦知律想了兩秒,“不太忍心。它好像學習到了一些高妙的求生伎倆,總是用那雙金色的圓眼睛盯著我,讓人心軟。”
剛好走到一家商店門口,路燈下,安隅轉身對著櫥窗,看著自己金眸的倒影。
“長官,雪原上,我也試圖用眼神哀求您,可您沒有心軟。”
秦知律拔開鋼筆帽替他寫實時戰報,筆尖在白紙上劃出唰唰唰的聲音,隨口道:“你怎麽知道我沒心軟?”
他確實從未想要處決安隅,但最初的計劃裡,他要將安隅帶回試驗室,用直接注射畸變基因的方式再重新測一次。換了更劇烈和殘忍的測試手段,如果安隅仍能穩住精神力,才算符合他多年的等待。
但他最終卻讓安隅直接成為監管對象,去任務裡慢慢觀察。
雖然安隅的表現大大超出預期,但他在雪原上的決定確實鋌而走險,也是一次毫無預兆的破例——當他攥著安隅胸前的繩子將人拖到面前,那雙含淚顫抖的金眸擾亂了他的心神,哪怕只有一瞬。
安隅困惑道:“您有心軟嗎?我怎麽沒感覺。”
“沒有。”秦知律蓋上筆帽,“只是隨口一說。”
安隅“哦”了一聲。
這就對了,他至今記得槍口灌喉的感覺,如果那就是長官心軟後的行為,那長官也太恐怖了。
鍾記舊物離醫院相隔半城,趕到時已經半夜。街上只有忽閃忽滅的路燈——它們也失去了固定開關的時間,34區的一切設施都在配合那個東西的障眼法。
窄門上掛著個巨大的鎖頭,安隅剛把那玩意掂起來,炎就伸手在鎖杆上掰了一下,堅固的金屬在安隅眼皮子底下發生徹底形變,鎖頭掉下來,差點砸了他的腳。
炎順手替他拉開門,“進。”
“……”安隅迅速低頭進去,一個字都不敢多說。
鋪子很小,五個人有些擠。三面牆上是陳列得滿滿當當的貨架,商品多是些擺件和珠串,還有些叫不出名的古老器具。
角落裡有兩個舊樂器,其一是只有兩根弦的木琴,安隅不知道它的名字。其二則是一架舊鋼琴——不知道是什麽年代的,比安隅認知裡的鋼琴短了一半,擠在角落,把旁邊的出納桌擠得都快嵌進牆裡了。
眾人逐一排查那些舊物,沒發現任何鍾表。
“看來這塊懷表是34區唯一幸存的時間載具,雖然喪失了功能。”流明瞥了一眼安隅手裡的懷表,“姓勞的絕對沒瘋,他可比其他人明白狀況多了。”
安隅的視線落在鋼琴上一個黑色金屬器物上。
形狀像金字塔,底座寬,上面窄,玻璃罩子後有一根豎長的金屬擺杆,擺杆上有遊尺,背板兩側還有刻度。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東西轉過去,看著背後的標簽。
【古董節拍器】
【930元】
“打拍子用的,也算有點計時功能。”流明伸手熟練地取下玻璃罩子,將擺杆松開,停頓了兩秒,擺杆一動不動,他歎息道:“果然也不能用了。”
安隅撥了撥那根鐵杆,“它本來能左右搖擺嗎?”
流明“嗯”了一聲,“內部結構和時鍾類似,齒輪和發條帶動擺杆,擺一下會響一聲,入門的演奏者用這個把控節奏。”
安隅點頭,翻過去看了眼價簽,“九百三,好貴。”
炎納悶道:“你想買?”
“嗯……”安隅猶豫了一下,他看著這些舊樂器就會想起長官——那個還沒有殺死親人,剛從試驗室被釋放回人類社會,喜歡坐在書架下彈木吉他的少年秦知律。
他又看了一眼價簽,“如果沒有現金,要怎麽支付呢?”
“店主已經死了,沒有財產繼承人的話,就會並入餌城財政。”炎撇了下嘴,“直接拿吧,回去跟黑塔報備一聲就行。”
安隅點頭,小心翼翼地把節拍器放下,“等任務完成再回來取吧。”
沒人應聲,眾人忙著檢查其余的物品。
秦知律在私人頻道裡發問,“你都不認識這東西吧。”
“嗯,第一次見。”
“買來幹什麽?”
“送給您,長官,您應該會喜歡吧。”安隅頓了下,“祝萄說,他會定期送給風長官一些小禮物來維系關系,建議我也效仿。”
秦知律聞言停頓了好一會兒,“那他有沒有說過,維系的是什麽關系?”
安隅茫然了一會兒,遲疑道:“祝萄說,世界上所有的關系都要努力經營。”
秦知律沉默,安隅以為他不喜歡,正要說那還是省下這筆錢吧,就聽到耳機裡一聲微弱的氣聲。
長官好像笑了。
“也好。”秦知律說,“定期送我點東西,這個習慣不錯。”
“好的,如果您也認可這種方式的話,我就繼續下去。”安隅松了口氣,又嚴謹地補充道:“在不破壞攢錢還債計劃的前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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