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金眸忽然失神了瞬間,他輕聲道:“凌秋曾經說,他希望終他一生,能教我學會四件事……”
“麵包,慈悲,勇氣與愛。”秦知律注視著他的眼神不自覺地有些柔和。
安隅垂眸,“嗯,沒想到您還記得。”
凌秋只是個普通人,可卻好像總能預言他的人生。甚至在死之前,他還最後啟示他——敢賭上最後一線生機的人不會輸。雖然那時凌秋已經意識模糊,非說是他從前讓他提醒自己的。
蔣梟忽然回頭擔憂地看向安隅,“您還好嗎?連我都後怕。”
“還好。”安隅神色平靜,“幸虧我反應過來了。”
他沒有對蔣梟提時間重置的事,死裡逃生的真相只有秦知律知情。秦知律要求他嚴格保密一切關於時間回溯的能力,從前的記憶回溯、眼下的時間重置,都絕不能被黑塔知曉。
“發生的瞬間,你能感受到時間的編譯方式嗎?”秦知律用只有他們之間能聽到的聲音問道。
安隅搖頭,“太快了,我隻感覺像被撕裂了一樣……不,不是像,那是非常真實的撕裂感,就像死亡一樣真實。”
皮手套覆上他的手背,安撫地輕輕拍了拍。
不知為何,被安慰時,安隅才忽然終於有了點後怕。他恍了個神,回神時已經反手握住了長官的手,隔著皮手套攥了又攥。
有些遺憾。
如果能真切地握到手套裡的手,用自己的手指感受另一個人的手指,或許會更心安些吧。
秦知律頓了頓,但沒有掙開他,繼續低聲問道:“所以觸發條件是瀕死?”
“也許吧……”安隅咬了下唇,又不太確定地搖頭,“不知道後面還有沒有機會再試一次。”
話音剛落,秦知律卻倏然沉聲道:“不允許故意創造條件測試能力。”
“嗯?”安隅抬眸,“為……”
“絕不允許。”秦知律神情少見地嚴厲,“這和53區感染覺醒不同,後果無法挽回,你必須聽話。”
“知道了,長官。”安隅隻得乖乖點頭,“請放心,您了解我的,我不敢真的找死……”
秦知律冷哼一聲,“但願。”
*
溫德的母親已經七十多歲了,但精神頭還好,正在家裡準備烙肉餅。
“他應該又出去打獵了吧?最近霜雪太重,我聽說其他獵隊的收成都不好,估計他拗在外頭不肯回來,這孩子……”老太太邊用力揉著麵團邊搖頭,“發著燒還要跑出去,燒得直說胡話,再強壯的身體也不能這樣……”
“說胡話?”蔣梟立即問,“什麽胡話?”
“他發燒都燒得神志不清了,突然跳起來念叨什麽掩蓋在雪裡,然後扛起獵斧就衝出去了,拉都拉不住,問話也不理人。”
“半夜?”
“是啊。”老太太歎一口氣,又慈祥地笑起來,低聲自語般地數落道:“二十來歲時倒是血氣方剛,常常半夜臨時起意跑出去打獵,但這都十來年沒有過了,我以為他長大了,沒想到發一場燒又活回去了。”
蔣梟沉默片刻,又問道:“感冒那幾天,他睡得好嗎?”
“睡得時間挺長,但估計休息也不好,白天沒精打采的。”老太太回憶了一會兒,“就是一直惦記著打獵,說夢到了獵神,下次出手一定收獲豐盛。唉,他死了媳婦後滿腦子就是打獵打獵,快來個姑娘救救我這傻兒子吧……”
四人從溫德家中出來,秦知律隨手給黑塔發了節點匯報,而後說道:“非常明確的精神控制,超畸體可以滲入人的夢境,在夢中征召對方成為信徒,並驅使他們替自己做事。”
蔣梟皺眉,“這就麻煩了,超畸體完全可以徹底混入人群,不露絲毫破綻。不過根據經驗,這種超畸體普遍進攻性不強,或許會和95區的不同?”
“但願,希望不要是比95區的東西額外多出一項精神控制力才好。”秦知律又開始仔細看那幅羊皮紙畫,他看了一會兒忽然轉向安隅,“有沒有覺得羊血的邊緣很詭異?看久了像在波動,像能無限延伸。”
安隅聽懂了他的意思,垂眸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道:“長官,其實我之前在降臨狀態下見到過這個。”
他指著那個用粗沙礫劃出來的人的輪廓,“客觀上說,這個人影不算大,但卻營造出了一種巨大的感覺,是嗎?它很像我從前在渾噩之中看到的一個巨大的金色人形。”
秦知律蹙眉,“金色人形……”
安隅輕點頭,“之前您讓我去大腦看過尤格雪原的遺留資料,有三張照片。第三張照片裡,當年雪原的天際出現一道刺眼的紅光,紅光另一邊橫臥著一道巨大的人形剪影,籠罩在金色光暈裡。是不是很像這幅畫?”
秦知律神色更凝重,“那張照片絕不可能泄露,除非作畫的人像詩人或典那樣,有超自然的認知力,否則他必然是當年親見過神秘降臨的人。”
“嗯,還有一種可能,是密切接觸過詹雪等人的軍人。”
安隅說著,突然轉頭看向角落裡的卡奧斯。
秦知律挑眉,“消失的狄斯夫上校。”
卡奧斯正在和諾伯特交接工作,他眉頭神經質似的抽動著,好似如釋重負,又有些愧疚。安隅走過去時,聽到他低聲對諾伯特道:“抱歉長官,如果父親在這裡,一定會比我更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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