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院子不管是屋簷上還是樹上,亦或是就站在院中的人,無一人發出一點聲響,只是都默默看著那個少年抱著他師傅的腿哭,哭得那樣傷心。
萬霞谷大雪紛飛,不一會兒四處便覆了層雪,冷風呼嘯著穿堂而過,卷過橫屍的長廊,掠過無人的院落。
屬於萬霞谷的人最終回到了這裡,而不屬於這裡的人在風雪中離開了,此後人間四季更替,鬥轉星移,不再有人回來。
萬霞谷外遠不似谷裡那般孤寂。
數十個身著黑色甲胄的人站滿了江岸,為首的一人身上甲胄與他人無異,那一身的肅殺和冰冷卻讓人忍不住第一眼先看向他。
此前傅千華一直想不明白,為何除了風雨門與宿影教外,其他打譚昭和寶藏主意的人一直都沒有什麽動靜,直到他下了山,乘舟渡過冰冷的江水,在船上遙遙看見那群立在岸邊的人時才明白,燕雲鐵騎來了。
燕雲鐵騎與風雨門一樣,都是效忠大燕皇帝,但又有些不同,比如燕雲鐵騎是明面上皇帝對外的一把利刃,而風雨門則是暗裡對內架起的一支箭。
一個在明一個在暗,眾所周知和心照不宣。
風雨門在萬霞谷有些人還能裝傻充楞,假裝不知這背後是何人,可若是燕雲鐵騎在這鎮著,那效果就不一樣了,這幾乎是明著說十庫寶藏,皇帝陛下要了。
傅千華從小船上下來時還特意瞥了眼為首的人,想著此人應當就是統領燕雲鐵騎的百裡青。
他不過是好奇下無意識的一眼,卻正好瞧見了秦翊朝從百裡青身邊走過時,故意擦著他肩膀走過的樣子。
這其實很平常,尤其是走在街上人多的時候總是避免不了摩肩接踵,可現在……傅千華視線忍不住往秦翊朝身側看,心中不解,為什麽這麽寬敞的路不走非得蹭著百裡青走?
也是在這時,譚昭抱著身上裹了張白布的清影從小船上下來。
百裡青投去冰冷的一眼,又望向秦翊朝,似在無聲詢問,而秦翊朝接到他的眼神也只是點頭,並未多說。
清影的葬身之處離著萬霞谷遠遠的,風景宜人山水秀麗,就落在一棵巨大的古樹下,遙望山下湖面。
除了譚昭外,所有人都站得離那棵古樹遠遠的,沒有靠近。
過了許久,那少年才慢慢地轉身走過來,向他師傅走近,就差那麽一步時他停下了。
他忽然抬頭看向不遠處那群騎在駿馬上,身穿黑色甲胄滿身肅殺的人,又轉過頭看向秦翊朝和他手中的紙,他知道那是什麽,問:“風雨門是朝廷的?”
秦翊朝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是淡笑道:“風,無所不入。水,無孔不入。”
譚昭低低嗯了一聲,“那東西交給你們也總比落到別人手裡要好。”
秦翊朝只是笑,沒說話。
譚昭隻靜了片刻,忽然道:“孤攜金銀自北向南,不在地上不在地下。後世萬人自其上過,不知金銀不知貪念。”
秦翊朝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後,淡笑著點了下頭,領著人轉身離開了。
一群人殺氣騰騰地來殺氣騰騰地走,鐵蹄踏開飛揚的塵土,揚塵而去。
傅千華看著他們走的,等瞧不見人了才問譚昭,“你剛說的什麽?”
“寶藏的位置。”
傅千華眼底露出迷茫,“……你說了嗎?”
“說了。”
“那是哪?”
譚昭理直氣壯:“我怎麽知道?”
“……”
“扶曲江。”
譚昭和傅千華聞聲同時看向虞徹寒,臉上疑惑的表情如出一轍。
虞徹寒淡淡地瞥了他們一眼,率先轉身朝著與秦翊朝他們離開的相反方向走去,傅千華最先反應過來,拔腿緊跟在他身後。
譚昭動作稍慢了一步,他正抬步要往前走,忽然感覺有一陣風吹來,卷了一下他的衣衫和落在肩頭的發梢。
譚昭的鼻子瞬間就酸了,猛地轉過身望向那棵巨大的古樹,他這一下轉身太快,眼睛被峭壁外漫山遍野的白雪刺得晃了下眼睛,也是在這一瞬的白光裡,他隱約看見古樹下立著一個身形清瘦的人。
譚昭看不見他的臉,但就是能感覺,他在笑。
已經走出幾步遠的虞徹寒和傅千華停在原地看他,傅千華衝他搖臂喊:“快走啦,小心我不等你啊!”
譚昭抿了下唇,最後看了眼古樹,轉身跑到虞徹寒身旁,路過傅千華時還用胳膊肘頂了他一下,“愛等不等。”
“我不等!”
“好啊,那你走啊。”
“我在走啊!”
在靜寂的林子裡顯得有些吵鬧的聲音順著小路遠去,直到重新恢復靜寂,隻聞風聲。
去往瓏桑的路上,傅千華還是不死心地問虞徹寒,“虞二宗主,為什麽是扶曲江?”
譚昭也不知道為什麽,他連扶曲江在哪都不知道,哪裡知道為什麽,但他還是摸著下巴一臉思索,“聽說那寶藏能填滿十個大燕的國庫所以叫十庫寶藏。”
“嗯?”傅千華眉毛一挑。
“這麽多金銀財寶,用馬車走得有多少輛?”
譚昭的本意就是好奇,可他這一問卻開了傅千華的思路。
看著他恍然大悟的臉,譚昭饒有興趣地問:“你知道為什麽了?”
傅千華:“你剛才不是問要用多少馬車嗎?他們沒用馬車,他們走的是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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