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站在劍閣中,環顧這不小的一間房裡擺著的數十把劍時,內心毫無波瀾。
譚昭對劍並非有輕視之心,只是對他而言,天底下最好的一把劍就是他師傅的霜劍。
在見識過天下第一後,其他再好的劍就難入眼了。
周秋陽一路陪同,只要譚昭在哪一把劍前站著的時間稍長一些,他就會為譚昭說明這把劍,從選料到熔煉到澆鑄到淬火熱鍛,一把劍的完成要在鑄劍師手中經過上百道工序,千錘百煉,這是一個十分漫長的過程。
譚昭一開始還聽得心不在焉,慢慢就入了神。
周秋陽見他聽得認真,講解得更為細致。
“那這把呢?”譚昭取下劍架上一把劍鞘通體漆黑的劍,握住劍柄的手剛把劍拔出些許,劍刃鋒利的寒芒立時破鞘而出。
“這把名為破軍,因破壞力強得此名,是劍閣中少數劍刃異常鋒利的劍。”周秋陽看譚昭的表情似乎甚為滿意,便問:“譚小公子可是喜歡這把破軍劍?”
“可以嗎?”
“自然是可以的。”周秋陽笑著點點頭,“這劍閣中所有的劍譚小公子都可以選。”
“小昭。”
兩人聞聲回頭,劍閣門外站著虞徹寒和傅千華。
“選好了沒啊臭小子。”傅千華雙手環胸,一臉不耐煩地問。
譚昭看都沒看他一眼,轉過身一路小跑地撲向虞徹寒。
虞徹寒張開雙手穩穩接住人,有些無奈道:“路要好好走。”
“你看師傅!”譚昭是根本沒聽進去,獻寶般舉起手中黑鞘的破軍劍,“我選了這把劍。”
虞徹寒朝譚昭點了下頭,轉而對周秋陽道:“銀票已經交給了老莊主,我們這就告辭了。”
“這就要走了嗎?”周秋陽驚訝地問,抬頭看了眼天色後道:“天色已經不早了,三位何不在裂雲山莊留一宿?”
虞徹寒:“還有要事,不便多留。”
周秋陽聞言也未再出聲挽留,隻道:“那就由我送各位到莊門口吧。”
“有勞了。”
周秋陽與一眾裂雲山莊的仆人走在前,之後是虞徹寒,譚昭和傅千華走在最後。
傅千華瞥了眼譚昭手裡的破軍劍,“喂,小子,你那把劍給我看一下。”
在譚昭面前,大了十歲的傅千華像極一個傻子,不記罵不記打。
譚昭的脾性是只有在虞徹寒面前才是溫順乖巧,換個人多半不會有什麽好臉色,而他用這種語氣和譚昭說話,是注定討不著好的。
“走開。”譚昭頭也沒抬地說了句。
“我走著呢。”傅千華欠欠地抖了抖自己的腳,示意自己正在走。
“那就走遠一點!”
周秋陽聽見他們的聲音忍不住回頭看,“以前還從未見過如此……活潑的傅公子,真沒想到他還有這樣的一面。”
周秋陽與傅千華雖說不是特別熟識,但能見面的場合也不算少,一來二去的,傅千華在周秋陽的記憶裡印象一直很不錯,還真是從未見過與人這般吵鬧的傅千華,心中覺得驚奇,不由回頭多看了幾眼。
一直到出了裂雲山莊,告別周秋陽時兩人才消停。
馬車朝著鎮口方向緩緩而去,周秋陽立在大門前目送他們,直到馬車走遠了才轉身回去,結果剛一轉身就看到站在大門外的周遠山。
“父親?”
周遠山似沒有聽見他的話,只是望著馬車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好一會兒才道:“停歇了二十三年的風終要再掀巨浪。”
桐川郊外的官道上。
馬車回到了去往江南瓏桑的方向,駕車馭馬的依然是傅千華。
“小昭,坐要有坐相。”靜坐在顛簸馬車中閉目養神的虞徹寒淡淡道。
譚昭在養傷期間嘗到了甜頭,傷好了之後怎麽也不肯一個人老實坐著,不是靠著虞徹寒就是乾脆坐在虞徹寒的懷裡。
“我有好好坐啊。”譚昭心安理得地靠在虞徹寒身上,手裡握著一把小刀,一點一點地往漆黑的劍鞘上刻字。
虞徹寒有些無奈地看了眼幾乎大半個身子都歪在自己懷裡的人,“為何要在劍鞘上刻字?”
“因為這是我的劍呀。”譚昭在劍鞘上刻完一個字後緊接著又再刻了一個字。
虞徹寒一直靜靜地看著他刻,直到他看出了譚昭在劍鞘刻出的第二個字,“……那又為何要再刻一個‘寒’字?”
譚昭心滿意足地看著劍鞘上刻著的‘昭’和‘寒’,道:“這把破軍劍是我和師傅的,當然要刻我和師傅的名字。”
“這是你的劍。”
“我的就是師傅的。”譚昭頭也沒抬地道。
馬車裡靜默一會兒後忽然響起一聲輕笑。
嗯?
譚昭轉過頭,愣愣地看著虞徹寒笑意未收的嘴角,“師傅在笑什麽?”
虞徹寒抬手拂開落在譚昭嘴角上的一縷發絲,淡聲道:“孩子心性。”
“……我很快就十八了。”
“未及弱冠。”虞徹寒緩緩闔上眼閉目養神,“還是個孩子。”
譚昭聞言忽然抿緊了唇,對於少年而言有些太過漂亮的面孔透著孩子耍脾氣般的倔,很難得地用一種不悅的表情和眼神看著虞徹寒。
這是譚昭一直感到非常矛盾的地方,他很享受虞徹寒對他的縱容和寵愛,盡管那很多時候都是出於他還是個孩子亦或是他是虞徹寒唯一的弟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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