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昭披散著長發,手裡拿著把木梳,睡眼惺忪地推開門走出來,夢遊似地眯著眼睛貼上他師傅的後背,聲音糯得像剛出鍋的糕點,“師傅......”
“嗯。”
“我好困,頭髮梳不了。”
虞徹寒微微側頭看了眼臉頰肉都貼在自己肩上的人,牽起他的手把人拉到院子的藤架下,將人安置在一張小板凳上後才摸走他握在手裡的木梳。
木梳的樣式是最平常的,沒有什麽特別之處,僅一角刻著兩個像是出自一人之手的‘昭寒’。
虞徹寒顯然不是第一次為譚昭束發,動作十分嫻熟溫柔,白皙修長的手指攏起握滿一拳的發絲,另一手抽出一條天青色的發帶將長發束好。
感覺身後的人停下動作譚昭才半夢半醒地抬起頭,起身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把木梳拿回來。
這是他相當寶貝的東西,除了他和虞徹寒,誰都不能碰一下,平時連虞徹寒都不太能看到那把木梳,只有這種清晨,譚昭不想自己梳頭的時候他才能看一看,摸一摸,完事了就得還給譚昭,他還要拿回去放好。
等到人把自己收拾得乾乾淨淨,人也清醒時,太陽已經出來了。
師徒二人一前一後地從院子裡走出來,順著一條僻靜無人的小路往遠處走。
走著走著兩人的間距便越拉越大,虞徹寒時常要停下來等等譚昭,等著那時不時就要停下來看看路邊野花叢,看看樹上鳥窩的人。
他從不出聲催促人走快些,只是耐心地站在原地等,等他看夠了玩夠了再跑到自己身邊。
“師傅!”
虞徹寒看著譚昭一溜小跑地從一棵大樹下跑到自己面前,抬手替他撥了撥散在額前的碎發,這才應道:“嗯。”
“我做的鳥窩還是沒有鳥願意住進去。”
譚昭說的鳥窩是前些日子他自己親手做的,用撿來的乾樹枝和乾草堆成,為了吸引小鳥進去住,他還特意從梅花林裡撿了些落在地上的花瓣裝點,然後再把鳥窩放到樹上。
可惜半個月過去了,他做的鳥窩完全沒有被小鳥光臨的跡象。
“天氣暖和些就有了。”虞徹寒食指指腹輕輕蹭了下那微涼的臉頰,說完便轉身繼續往前走。
譚昭跟在他身後,語氣充滿期待,“那它們會把鳥蛋放在裡面嗎?”
“會的。”
兩人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才看見城門。
此時時辰已經不早了,城門處進出的人並不多,遠遠瞧著還有些冷清。
這並不是他第一次來初溪城,他和虞徹寒自從在此地落腳後,每月都會進城一兩次,買些需要的東西。
而他們上一次進城也不過是十天前的事情,按理說並沒有什麽缺的東西要買。
但譚昭昨天聽幾個從家門口經過,準備進城的人說初溪城這兩日很熱鬧,會有一個專門賣花種的集市。
譚昭很感興趣,第二天就跑來了。
師徒二人進城後就往長街最熱鬧的地方走,還未走近,隻遠遠瞧見人群譚昭就有些興奮地拉著虞徹寒的手給他指,“哇你看師傅!好多人!”
“……嗯。”
譚昭知道他師傅不喜歡人太多的地方,先陪著他師傅就近找了家茶樓,等人在二樓靠窗,能清楚看見花種集市的位置才跑下樓,鑽進人潮裡。
花種集市,就如其名,專門賣花種的集市,不管是一年生的花卉還是二年生的,平常的稀有的罕見的這裡都能買到,還有很多樣式漂亮的花盆和栽種好的精致盆栽。
譚昭不懂種花,也分不清那些明明看上去都差不多的花種有哪裡不同,就是孩子心性喜歡湊熱鬧,哪裡人多熱鬧他往哪裡擠。
但花種集市裡並不都是像譚昭這般來湊熱鬧的,許多對養花頗有經驗心得的人是不遠千裡專門趕來初溪城,就為了這一年只有早春才有那麽一次的花種集市。
比如就站在譚昭身旁,一身珠光寶氣的夫人,譚昭聽她的口音就知道她不是初溪人,攤販也聽出來了,給她裝挑選好的花種時順嘴問了句,她回她是寧安來的。
譚昭正低頭學她表情仔細地挑選花種,聽見這句忽然自言自語般地說了句,“寧安的桂花糕很好吃。”
那夫人聽見他說話有些驚訝地轉頭看了他一眼,恰好對上了一雙澄澈得像明鏡的雙眸,忍不住一笑,“對,我女兒也喜歡吃。”
譚昭抿唇淺笑了一下,沒再說什麽,繼續低頭挑選他根本不明白哪裡有差別的花種。
他沒再說話,那位夫人卻總是頻頻側目看他白皙的側臉,像是欲言又止。
譚昭將挑選好的花種裝在一個小小的簸箕裡,遞給攤販後才轉頭看她,以眼神詢問還有何事。
那夫人在譚昭把臉轉過來後不著痕跡地仔細看過他的眉眼,張了張嘴,“小公子可有婚配?”
譚昭表情出現極短暫的愕然,然後笑開,笑得整張漂亮的面孔更顯生動。
少年人清朗的笑聲在人來人往的集市裡並不算不起眼,許多過路的人看他模樣生得好又笑得如此開懷,走遠了都還忍不住回頭看。
譚昭這一舉動可算失禮,但或許是他笑得開心,又或是他笑得太好看,那問話的夫人沒生出一絲一毫的羞惱,看他笑成這樣反倒還跟著一塊抿唇笑。
只有一直在忙著做生意的攤販一臉茫然,不知道為什麽這兩位客人突然這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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