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的確是聽過好多好多遍了,李樂心想。
於是他認真道:“好的,我記住了。”
地面是金屬做成的,他自己也是金屬做成的。在前往休息室的路上,哪怕偶爾有能量體經過,也是光一般輕盈略過。就連洛娃也安靜很久。
突然間,整個走廊上只剩他噠、噠、噠的腳步聲。
這讓李樂心裡感覺有一點奇怪,不過想到平常也是如此,只是少了洛娃而已。便放平心,走進休息室光屏之中。
然而他剛探頭進去,馬上便發覺到,少了洛娃,情況不對。
亂糟糟的休息室和昨天他整理過的一樣乾淨,平常總是五顏六色的大彩球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三塊乾乾淨淨的正方體。
正方體,白色的。
李樂剛要邁進的腳一頓,扭頭就走。
“過來。”
腦內一直不動的雄獅不知何時睜開雙眼,懶洋洋地打個呵欠。它勾著尖爪,招呼縮得遠遠的人主動走進自己的領地裡。
而獵物總算知道洛娃安靜一路的緣由。
這是等著他自尋死路呢。
李樂默默轉過去。卻發現那裡已經沒有了發光體,只剩三位人類模樣,其中最打頭的就是他目前最不想面對的人。
於是他向那雙淺藍的眼睛蹭過去一小步:“您不是說不要用那個通道嗎?”
這是他第一次使用先發製人的招數,很不熟練。指揮官只是輕眯一下眼睛,他便馬上停了嘴。還十分聽話地向前多走幾步,徹底進入對方的地盤裡。
李樂看一眼對方,發現似乎是勉強滿意了,才垂下眼睛:“您叫我做什麽?”
他想起來之前士兵們曾說過,這裡是大家的休息室,只是長官從沒來過。所以他很倒霉,遇上了或許是一年難得一見的情況。
這種情況下,可能又要撒一次謊——這是仿生人最不擅長的事情。
他曾聽過李文卉說過,說一個謊,就要用一百個謊言去圓它。
而他一見到這位冷臉長官,就仿佛見到了千萬個等待自己的謊言,很頭疼。
“我檢測到這裡曾經談論過一些我命令禁止的東西。”對方語氣平淡:“士兵已經被我處分,不過,我還聽說當時這裡不僅有我的士兵們。”
李樂沒有回答。他說的禁止的東西,指的應該就是上次那個“復仇”相關的討論。
他不是故意問的。
嵐的眼睛一直盯著他:“你有什麽頭緒嗎?來自地球的小生物。”
在說謊與誠實之間猶豫了一會兒,那些士兵是好人,李樂不希望讓他們受到懲罰。
“是我問的。”於是他說:“因為我想回去完成我的工作。”
嵐沒有表現出憤怒或者開心,他的顏色始終不變。
“他們對你做了什麽?”
李樂問:“誰?”
嵐說:“你在這裡遇見的那一群。”
李樂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一連串畫面,被大彩球戳來戳去,被抱起來又放下,被摸摸頭髮耳朵,或者乾脆被“一口吃掉”。
這……的確很難講。
隨著尷尬的沉默按秒計時,越拉越長,李樂有些著急。他在思考怎麽形容,人類對其他生物做這些時一般是在做什麽……
忽然,剛才在外面洛娃對他說的話一閃而過,被他抓住:“親近小動物。”
說完他就後悔了。
他不是小動物。
站在後面的兩位已經完全勾起嘴角,李樂小心地看向指揮官,發現對方好像也沒有要生氣的意思。
“過來。”嵐淡淡道。
沒有生氣就是勝利。李樂又向前兩步,這次,他們之間只剩一個抬手的距離。他微微抬起頭,看向對方。
隨後他感到臉上一涼。
李樂閉了閉眼,能感受到對方比自己仿真皮膚還要冷的手,先是拇指,有些重地按下去,接著是食指的指關節。
等感受到那隻手移動到下巴下面,甚至輕輕撓了一下時,他終於蹙起眉。不太敢躲,只是看向那雙過於平靜的雙眸。
他好像在裡面看到顏色有了些動搖。
雖然轉瞬即逝,但李樂覺得這說明,至少,指揮官先生目前的心情不算不好。
“不喜歡這樣?”對方說。
李樂再次仔細端詳對方的面部表情,絕望發現,不能說平淡,只能說是一點沒有。於是猶豫了好一會兒也沒敢點頭,隻說:“他們不是這樣動我的。”
“嗯。”指揮官攤開手:“那是怎樣?”
李樂感覺這回是真想哭,他不該說這句話。
他看看那隻手,又看看對方公事公辦的模樣,沒動。
他認真道:“這和我們聊的前一個話題沒關系。”
但是他好像對什麽時候可以反抗,什麽時候不該這一點,有些把握不好。
“是沒關系。”嵐淡淡道。
直到感受到腦海裡第二條線離他越來越近,壓迫感也越來越強,李樂終於伸出手,虛虛握著對方手腕,緩緩把手放在自己頭上。
李樂:“他們都摸這兒。”
他接著說:“可以了嗎,指揮官先生?”
於是指揮官十分順其自然地摸一下,收回手:“你可以走了,我不會處分一隻什麽也不知道的小動物。”
他是故意的。
李樂馬上明白到這一點,他靜靜地看著對方,希望對方能做出一點解釋。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