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公子闊別陸國已久,想不想見一見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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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火將昏暗內殿撕開一道口子,一半跳躍著詭異的明光,好似怒張的爪牙,一半黑暗悚峙,森森靜默。
楚沅倒在地上,雙手捆縛,他被一陣讓人心悸的氣味嗆醒,閉著眼咳了兩聲,端眉微蹙,額間沁出冷汗,白而薄的眼皮慢慢睜開。
“你醒了。”
耳畔傳來粗聲叫喚,聲線冷漠,那是楚沅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附骨之蛆般糾纏二十載,是早已刻進他心底的厭惡和恨意。
視線清明的瞬間,一道幽香也順勢鑽入他的鼻腔。
楚沅臉上霎時褪盡了顏色,慘白如紙。
他瞪大雙眼,瞳眸震顫的盯著面前的那盞紅燭,身軀開始不受控的發抖、窒息,痛意潰堤,將他的心衝的稀碎。
楚國主揚起殘忍的笑,“還記得這盞蠟燭嗎?”
“多漂亮的顏色啊,”楚國主目光癡迷的撫上那支蠟燭,“此等好物,寡人怎麽會舍得送給陸國那老蠢物呢,自然是寶貝收著,誰也不給。”
“你看,都過去多少年了,還是這般紅……”
“我要殺了你!”
暗室裡爆出一聲痛苦的嘶吼,楚沅雙眸赤紅的怒視楚國主,那雙清澈瑰麗的眼中,湧現徹骨的殺意。
楚國主呼哧大笑起來。
“想殺我?眼下你能殺得了寡人嗎?不自量力。”楚國主握住那盞燭燈,神色挑釁地欣賞著楚沅如垂死之人在掙扎顫抖。
他咧開嘴,“當年你殺不了寡人,現在依舊如是。”
說罷,手裡握著的燭台微微傾斜,滾燙稠紅的蠟油滴落在楚沅潔白無瑕的面容上,一滴兩滴,好似血淚般,無聲蜿蜒。
楚沅死死盯著他那張肥碩醜陋的臉,他臉上冷汗淋漓,蠟燭的氣味鋪天蓋地的鑽入他的鼻腔,臉上的痛感撕扯著他的神經,跳躍的燭火像鬼手揪住了他的靈魂,每一寸,每一處,都喧囂著無邊的恨與痛。
楚國主:“瞧瞧你現在的樣子,虛弱蒼白,汗如雨下,不過是一支蠟燭,就能輕易的將你摧折,不堪大用。”
“楚顥川,”他牙關發顫地直呼楚國主大名,孱弱呼吸間,額頭的汗水滑進眼裡,刺痛他的神經,“你這個畜生!”
“啪”地一聲。
楚沅挨了重重一巴掌,臉歪向另一邊。
很快,他唇角有星星點點血跡流出,為那張蒼白似雪的臉添了絲靡豔。
“野種,當初寡人就應該處死你,也就不會有今日這麽多事。”
他咬牙切齒的說完,將楚國今日之災禍全數歸咎到楚沅頭上,又是一番激烈罵言之後,他才醒覺地上的人偏著臉一動不動,不知有沒有在聽。
他粗魯強硬的掰過那張臉,卻是一愣。
只見那張臉上既沒有喧怒狂火,也沒有委頓傷神,就是太靜了,靜的讓人不寒而栗。
尤其是那雙黝黑濃深的眼眸,黑不見底,靜靜凝望你時,仿佛要將人的心魂一道攝入進去。
楚國主猛地一個激靈,他甩開楚沅,抓著燈盞後退兩步。
他心跳狂烈,不知為何,剛才與楚沅對望之時,他竟從他那雙眼睛感受到了無盡的恐懼。
那種如看死物一樣的眼神,冰冷無比,凍的他天靈蓋一哆嗦。
隨後他又反應過來,自己堂堂一國之主,何必懼怕一軟骨野種,說出去貽笑大方。
他恨聲罵道:“一介男兒身,委身嫁給男子竟毫不知恥,還覥臉行走於世,生怕別人不知你以色侍人,丟盡楚國的臉。”
“以色侍人,毫不知恥?”楚沅慢慢翕動嘴唇,他整個人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冷汗不停的往外冒,他慢慢仰起頭,黑洞洞的眼珠直視過去。
楚國主臉上肥肉抖動,反咬一口,“寡人送你聯姻,你若是有氣節,大可一死了之,而不是在男人身下承歡,說到底,是你自己不要臉。”
“而今,你又仗著黎王寵愛,讓黎王揮刀指向生你養你的楚國,孽種,你遲早會遭報應的。”
殊不知,他這一番厥詞說出口,楚沅倏地笑起來,不是往日清若流渠的明眸淺笑,而是深藏烈炙,幽如鬼魅的冷笑。
“若世間真有因果報應,也該是你下十八層地獄,萬刀凌遲,火油烹身,挖目剜心,日日不得終,歲歲皆如此。”
楚國主被他一番話刺激入腦,猛地幾步上前,巨象般肥壯的大腿抬起,眼見就要落下,狠狠踩向楚沅的腦袋。
楚沅卻輕輕抬頭,那雙眼裡藏著很深很深的哀色,不懼不怒,眼尾挑起譏誚的弧度,再啟唇時,敲冰戛玉般的嗓音穿過耳膜。
“殺母后之仇,不共戴天。”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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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胡說,”楚國主睨動眼珠,他收回腳,挑起左側眉毛,“世人皆知,你母后生前失德,無顏苟活於世,在冷宮自焚而亡。”
楚沅借助肘力,一點點挪動身軀,待挪至牆角,他撐住臂膀,靠著燒焦的牆壁坐起來,後背冷汗濕透衣裳,他的目光破碎如羽,又涼如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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