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年級倒數第一的徐清然,今天周一例會又被喊上台了。」
午休時間,學校的走廊上來來往往都是學生的身影。
朋友們三五成群紮堆聚集,免不了要談論學校裡每日的新聞八卦。
「小少爺又跟人打架了唄,正常,都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了。」
徐清然,桃源三中高三年級末班的差生。
全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小瘋子』。
他是今年上半年剛轉來的學生。
轉來的第一天,就把教導主任給打進了醫院,轟動全校。一周後,又跟學校裡的校霸打了一架,還是1vn。徐清然憑一己之力跟一群人打得有來有往,全員鼻青臉腫渾身是傷,被喊去辦公室談話。
一戰成名。
據說他在每個學校都是這樣的問題學生,從初中至今已經轉過好幾個學校了。
恰好月底又逢期中考。
徐清然一進考場就直接趴在桌子上,從開考睡到結束。學生們都撤光了,他還是監考老師收卷子時喊醒的,最後交了白卷。
新學年直接被安排到了末尾班。
課是不聽的,作業是不做的,隻要感覺被人冒犯就是直接上手揍人毫不給麵的——就算對麵是校長市長都照揍。
大家原本以為徐清然鬧那麼凶,很快就會再次被學校開除。
他自己也是這麼覺得的,卻沒想到學校隻是記了他的過,給予他各種比如體罰、喊上台批評或者讓寫檢討書之類的懲罰,就是沒有把他送走。
「徐家怎麼說也是市裡有頭有麵的大戶人家,就不管了嗎?」
「管什麼呀?他爸媽跟那個養子關係更好……」
「噓,快別說了。」
談論間,恰巧走到了徐清然所在的班級,見到他從後門的方向走出來。
他出現的瞬間,原本熱鬧的走廊,喧鬧聲小了許多。不少同學的視線都下意識落到他身上,小心翼翼的,就怕與他視線對上後相當於向他下了戰書。
——徐清然還是b市出名大家徐家的少爺。
隻不過他是他父母五年前才剛找回來的親生兒子,此前徐父徐母早已收養了個孩子,並且養了十來年。哪怕徐清然這個親兒子回來,他們始終也舍不得把養子送走。
可能是因為年紀大了。
又或是從孤兒院出來的徐清然,跟豪門世家成員沒有共同的話題,所以他和新家人的關係一直都很僵硬。在這樣的家庭氣氛下,他性格竟也變得古怪孤僻起來。
徐家人對那位養子比對他還上心。
一個在全國最好的貴族學院上課,一個被流放到偏遠地方的學校,這也導致周圍人欺負起他來比較沒什麼顧慮。
隻有真正動手,發現他自個兒就比徐家還不好惹,才會放棄繼續正麵找他事兒的想法。
從教室裡出來的徐清然沒有和任何人對視。
他看起來像是
剛睡醒,眼睛微睜,整個人拖著一股懶洋洋的氣息。臉頰邊還有趴著睡覺時壓出來的紅印子。軟綿綿的黑褐色頭發也微翹淩亂,就這樣往樓下食堂的方向走去。
——要說徐清然做什麼最積極,那就是吃飯了。
這是他唯一會準時進行的活動,如果被人破壞或打擾,他甚至還會生氣。
「走路不長眼睛?」
就在同學們準備鬆口氣時,樓梯拐角處傳來了他們徐小霸王不怎麼愉悅的詢問聲。
再然後,便是另一道溫沉的聲音:「抱歉,是你不睜眼睛走路。」
「……」
懟起來了呢,這是哪位勇士?
徐清然懨懨抬眸。
不出意外,見到了一張他特別討厭的一張臉——畢竟同校裡現在還能用最溫和語氣對他說出最不客氣的話的,也就隻有他了。
沈廷煜。
用其他人的話來說,就是他的反麵正向教材。人長得又高又帥,待人態度謙和,尊重師長彬彬有禮,還是年年霸榜年級第一的學神,學術獎項拿到手軟。
簡直是師生們心目中的完美男神。
除了沒有背景家境貧寒,沒什麼不好的地方。聽說有很多有錢的富婆想包|養他,給他砸錢,全被他拒絕了。
徐清然嗤之以鼻。
家境貧寒?是指——滿十八歲成年時,名下就已經有無數套豪宅莊園這種嗎?
沈廷煜家裡簡直不要太有錢。
至於他一個三好學生,為什麼也會被遣送到遠離本家的小城小鎮住在小破公寓——據說他和家裡人吵架了,被他們家的老爺子給趕了出來。
真是倒黴。
徐清然心想。
所有人都喜歡沈廷煜,但他不喜歡。
他覺得這個人特別虛偽特別能裝。
他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那麼完美的人,以及沈廷煜也確實不完美。
明明就是一個冷漠的小人。
眼前的沈廷煜臉上還掛著微微的笑容。
徐清然的世界裡沒有伸手不打笑臉人一說。但麵對沈廷煜,他臭著臉跟他對視了幾秒後,隻是撞了他一下就默不作聲離開。
叫人看得驚奇。
學校裡的流言蜚語總是傳得特別快。
放學的時候,故事版本已經變成了:「聽說高三最後一班的學渣徐清然,喜歡學神沈廷煜!」
學渣和學霸,經典cp配對。
好嗑愛嗑多來點。
「……我有病,喜歡沈廷煜那種人?」
天色漸晚,教學樓早已人去樓空。
總是刻意等到最後才離開學校的徐清然,這才慢悠悠從樓棟裡出來。
「那你為什麼不揍他?你當初揍我揍得多爽快!」
他身邊還跟著另一個人。
校服不如他的乾淨整潔,髒兮兮又皺巴巴得像是在泥地上滾過。衣擺一半在褲子裡一半掛在外麵,臉上還貼著個創口貼,整個人吊兒郎當的,不太正經。
這就是當初帶人跟徐清然打過一架的那位校霸,謝勝。
兩人算是不打不相識,那天被喊到辦公室訓完話,謝勝就對勇於單挑他們的徐清然刮目相看,稱贊他是真男人,並誠心邀請他加入組織成為自己的左右臂。
然後。
他又被徐清然揍了一頓。
徐清然邊往校門的方向走,邊低頭沉思。
半晌,才幽怨開口:「我打不過他。」
「……哈?」謝勝瞪大了眼睛,一副懷疑自己聽錯的表情,「學神還會打架?」
徐清然心情略有一些煩躁。
沈廷煜那種大家族出來的孩子,大概率從小就會被安排去學各種能夠防身的武打術。
剛轉學來到這個地方,他們曾經在學校附近見過一麵。初來乍到的他,在學校裡鬧的事連附近學校的學生都知道了,放學時被其他學校的學生堵在小巷子挑事。
——雖然,徐清然自己是能夠解決這種麻煩。
但他實在氣不過,恰好從巷子口路過的沈廷煜明明就發現了,卻隻是看一眼就仿若未覺直接走了。
後來,徐清然憑借自己不要命的瘋批勁兒,算是成功把那群混混般的家夥給嚇跑了。
他沒有立刻回家,而是特意到沈廷煜打工的那家餐廳,在後巷默默等了整晚。
直到對方從後門下班,他才擼起袖子上去揍人。
原以為沈廷煜是隻知道讀書,文雅柔弱的貴公子。
誰知道他勁兒還挺大,打起架來更是毫不含糊。到這個地方以來,逢戰必勝的徐清然第一次被人摔得頭昏眼花,還是沈廷煜抓住他的手把他像提娃娃那樣拉了起來。
然後對他笑了笑。
笑得溫和:「徐同學,你竟然知道我在這裡打工。這證明你還是很關心我的,我真感動。」
「你是要跟我交朋友嗎?」
徐清然:「……」
不要臉。
徐清然不服氣。
他覺得是自己那天為了應付前麵那群人消耗太大,吃了虧。所以他養了小半個月,把傷和精力都養好後,很不講武德地又在沈廷煜工作一整天後堵他。
結果還是打輸了。
被他壓在巷子邊無法掙脫,以這種恥辱的方式宣告結束。
沈廷煜身材很挺拔,才十九歲左右的年紀就比同齡人要高很多。
垂眸淺笑盯著他看時,還頗有壓迫感。
那雙帶笑的眼睛裡浮著一層霜色。
徐清然咬了咬牙,想趁他鬆懈時反擊。可他的漫不經心之下,卻是時刻警惕著周圍和目標獵物的動態。徐清然才動一根手指,他就像是已經預測到他下一步的動向。
完美防守,甚至還又將他另一隻不聽話的手和腿,扣得無法動彈。
徹底陷入他的鉗製。
「徐清然,」沈廷煜低笑,「長這麼好看,怎麼就渾身都是刺?」
徐清然聽到這種評價就來氣。
從小,就因為這點,總是有一堆人想打他屁股的主意。
沈廷煜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說的這番話。
視線在他陰沉沉的臉色上掃過之後,微微壓低頭,往他又湊近了那麼點距離。
慢悠悠補了句:「沒關係,你要是喜歡就繼續。」
「我可以讓你紮。」
撞進他眼睛,觀見笑意底下的冷冽,才知道沈廷煜前段時間在他帶傷找麻煩時,也隻是隨便陪他玩一玩。
論武打技巧,他一個『野孩子』又怎麼比得上從小被灌以最良好教育和培養的沈廷煜?所以當沈廷煜也認真時,他還是敗在了他手中。
徐清然雖是挺瘋。
但也不是非要撞南牆都不回頭的傻子。發現自己和沈廷煜確實存在一定的搏鬥實力差距後,他就不再主動去找他麻煩。
反正他倆原本的交集就不太多。
唯一交集還是因為徐沈兩家有近似於世交,友好且門當戶對的關係。徐清然當初剛被帶回徐家時跟他見過一次麵,所以知道他真正的身份背景。
——那次見麵不是很愉快,徐清然不想回憶。
或許他和沈廷煜的梁子是在那個時候結下的,他就覺得看這家夥哪兒哪兒都不喜歡。
巷子堵人打架事件之後,徐清然是不跟沈廷煜有接觸了。
但那樣的挑釁就像是打開沈廷煜某種惡劣開關似的,他倆莫名其妙的交集變多了,而沈廷煜也從原先與他擦肩而過都不給半點眼角餘光——變成偶然碰見都要禮貌嘴賤幾句。
怎麼說呢。
像是恨不得能引發他的怒火,讓他氣急敗壞下再次主動出手揍他。
徐清然又不是那麼沖動的人。
大家都以為他是愛打架的小混混野孩子,但他隻是打覺得有必要打的架。
比如入學那天見到的教導主任。
他剛搬過來,還沒正式去學校上課報道那會兒,恰好碰見過他企圖猥褻一個女童。他順手把人救下阻止了事情的發生,不過那位教導主任卻跑了沒逮著,隻見到他側臉輪廓和背影。
上學那天初見麵,徐清然就把他認出來了。
教導主任也看出這件事,以要跟他交代注意事項唯由把他單獨叫到角落談話,威逼利誘,話裡話外都在警告他不要多嘴把不該說的事情說出去。
徐清然確實沒說。
他隻是看不慣這不知悔改的禽獸,把人給揍了而已。
「看不出來啊,沈廷煜那家夥斯斯文文的……不行,等過幾天我叫上幾個兄弟去會一會他。」
徐清然頓了頓,原本想阻止。
但轉念一想,能給自傲的沈廷煜添點麻煩也挺好,就沒說什麼。
倆人不知不覺中走到校門口。
路邊,停著一輛黑色轎車。
是徐家給徐清然在這裡安排的接送司機和車子。一開始是沒有的,直
到徐清然才入學一周就鬧了那麼多的事,徐家為了防止他放學後各種鬧事,就特意做了這樣的安排。
徐清然也是一身的反骨。
徐家這麼做,他就故意每天在學校多待。直到學校裡的學生都走光,巡邏的保安開始催促,才慢悠悠從學校出來。
徐清然看著那輛窗戶灰黑,隱秘性十足的車子。
嘆了口氣,沒什麼精神地走過去打開後車座的車門,坐了進去。
前方的駕駛座上坐著久等的司機。
空間裡很安靜,隻有在他關上車門時恰好響起的翻頁聲。
印象中對方是個拿著十來萬月薪,生活水平也挺高的大叔,他們之間沒有什麼話題可以聊。
每次等他的時候,他多時候會玩手機,刷刷視頻或者給家裡孩子和老婆發消息。
徐清然托著下頜望向窗外,心想今天這位叔還挺有雅興,竟然在看書。
才這麼想完,他就聽見有別於大叔粗糲嗓音的沉潤聲音響起:「徐少爺,您終於舍得離開學校了。」
徐清然:?
他怎麼好像聽見那個姓沈的聲音?
徐清然錯愕回頭,身體前傾朝前探去。
旋即,震驚見到同樣穿著校服的沈廷煜坐在駕駛座的位置,回頭笑吟吟地與他對視。
他手裡還拿著作業,在刷題。
「校園裡是有什麼吸引你的地方,讓你樂不思蜀嗎?」沈廷煜輕笑,語氣一如既往透著好脾氣的錯覺,「如果有,也請分享給我,因為我也很好奇。」
徐清然:「……你怎麼在這裡?劉叔呢?」
他甚至在懷疑,沈廷煜是不是為了滅他口之類的,把他家司機強行拖走了。
沈廷煜禮貌回答:「從今天起,我會替代劉叔負責接送你上學和放學。」
徐清然:「?」
「……為什麼?」
沈廷煜邊把腿上放著的書冊和筆收拾好,邊莞爾道:「你家人很擔心你的課業。」
「前幾天他們知道了我跟你是同校生,恰好處於被放逐的我很需要高收入的兼職養活自己,所以就接下了徐家的這兩份工作。」
哪兩份?
當徐清然的專屬司機以及家教。
報酬可觀,還把給徐清然在這裡安置的大房子借給他一起住——以幫忙看住徐清然為條件,省下了一筆租房費用。
沈廷煜當然樂意。
「……我不樂意。」
徐清然臉色瞬間如心情般烏雲密布。
「我已經收了錢,租的房子也退了。」沈廷煜說道,「我的素養不允許我收錢不辦事。」
「以及,同學一場,你忍心讓我露宿街頭嗎?」
徐清然毫不猶豫回答了這個問題:「忍心。」
沈廷煜收拾好丟在副座的書包,沒有看他,語氣故作可憐:「聽說這地方街道上很多混社會的人,脾氣都不太好,那樣我會很危險。」
徐清然發出一聲冰涼的嗬笑。
——是那群人比較危險吧?
他想直接推開車門下車走人。
但沈廷煜早在他進來的時候就把門反鎖了,而且還是隻有司機能夠解的鎖,他根本出不去。
隻能眼睜睜看著他熟練地操控車檔,調整好了導航目的地,準備出發。
踩下油門之前,他忽然抬眸透過後視鏡看了他一眼。
嘴邊笑意逐漸意味深長:「對了徐同學,聽說——你喜歡我?」
再一次聽見這個荒謬傳言,甚至還是從流言另一個主角口中問出來的疑惑,徹底激怒了徐清然。
他氣得臉紅,沒忍住小小爆發了一下情緒怒回:「你放|屁!」
真自戀。
長得好看各方麵都很優秀又怎麼樣?又不是每個人都得喜歡。
沈廷煜成功把人激怒,心情大好。
臉上帶著笑意,把車子開出去。
車子在路上行駛得格外平穩,開車的人姿態放鬆遊刃有餘。
徐清然隻能無奈把視線從他身上收回,鬱悶地落在窗外。
沈廷煜確實會開車。
他不僅會開車,他甚至還有賽車執照。
沈廷煜初中結束後,休學了兩年左右。
不是因為生病或家裡變故——徐清然聽說過他休學的那段時間還拿到了賽車執照,參加了好多場賽車比賽,拿了不少的獎,剛滿18歲就考到了fia執照。
參加了一次一級方程式賽車。
他沒有拿到冠軍,跑了個第三。但作為才成年的新手,他這樣的成績已經很了不起,後麵有更多的邀請和大賽等著他。
可沈廷煜卻全部拒絕了。
說他隻把這項運動當成一種閒暇愛好,隻是來體驗體驗。體驗結束,就要回去上課。
休學期間他還抽空把高一的課業都補得差不多了,高二也自學接觸,所以直接跳了高一接的高二繼續課業。
這些,都是外麵大部分人不知道的事。他參加公開賽用的洋氣英文名,采訪也都是線下或在不完全露麵的情況下進行,很是低調,所以沒有被大眾廣知。
徐清然就算再不服氣,也不得不承認沈廷煜的優秀。
徐家給徐清然安置的房子在郊區,他們花了一段時間才到家。
沈廷煜習慣了一個人生活,燒的一手好菜。
徐清然見他製止自己點外賣,主動攬下做飯的工作,心裡盤算等等飯桌上要找機會挑剔嫌棄。結果每一道菜嘗了一遍,愣是挑不出半點錯。
他甚至還跟之前照顧他的阿姨要了他的喜好厭惡清單,做的都是合他胃口的食物。
簡直不要太心機。
徐清然邊在心裡罵他,邊怒吃了三大碗飯。
飯後就是休息時間。
徐清然沒有搭理這個貿然闖進他生活的男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沒必要就不出門。
沈廷煜倒也沒來
打擾——這話說早了。
大概隔了一個小時。
徐清然準備去洗澡的時候,沈廷煜找上來了。
手裡抱著一堆學校的今日作業,笑吟吟道:「徐同學,我們來一起寫作業?」
徐清然抓著門把,橫眉豎眼拒絕:「不要。」
沈廷煜跟沒聽見似的,接著說:「正好,你有不會的題我還能教你。」
——年級第一大學霸的一對一輔導,學校裡多少學生的夢想。
而徐清然直接把這個夢想,關在了房外。
洗澡計劃被人打亂,他煩躁地抓抓頭,心想把沈廷煜晾一會兒,他應該就會識趣離開。
事實證明,這個假設放在沈廷煜身上是行不通的。
他剛回到書桌前抓起桌上的手機,身後就傳來砰的巨大響聲。
那是猶如被人拆家了般的驚天動靜。
要不是這裡別墅區,房子獨立式且與鄰居相隔較遠,說不定就會收到他們的報警了。
徐清然回過頭,盯著被踹飛的房門,不敢置信地瞪向沈廷煜。
——他丫的還真把他房門拆了?!
是真可憐兮兮躺在地板上的那種拆。
而剛用力把房間門踹飛的男生,臉上依然掛著溫謙的淺笑:「作業不寫的話,你明天又要被班主任罰了。」
「徐家要是知道,可能還會扣我工資,這不太好。」
徐清然:「……」
他盯著地上的門板,知道自己這回確實碰上個硬茬子,逃不掉了。
隻能閉眼輕嘆,沒好氣道:「我先洗澡。」
沈廷煜很好說話:「沒問題。」
——如果不會每十分鍾就要敲一次浴室門確認他洗澡進度,確保他不會賴皮就更好了。
在沈廷煜嚴格監督下,徐清然隻能老老實實配合。
不過,還是各種找機會瘋狂摸魚。
沈廷煜都寫完三本了,他還停在第一本。
題也沒答幾道。
書桌前方就是窗戶。
屋外早已暗下,房區裡除了住戶幾乎沒什麼車子經過,樓下的路道旁是一排排孤寂的路燈,隻偶爾有一兩個夜跑的身影晃過。
徐清然正盯著遠處一對遛狗的小夫妻出神,麵前桌麵就被人拿筆敲了敲。
沈廷煜把他喚回神後,問他:「你是不是不會寫?」
徐清然跟他不在一個班級,他不完全知道徐清然的上課情況。
隻是想起大多數時候,都聽說他上課睡覺。
問完,他就開始給徐清然講解書上的物理題。
甚至很有耐心從基礎講起,可以說是非常盡責的陪讀和家教。
徐清然一手撐著頭,盯著他看了片刻,忽然發出一聲輕笑。
沈廷煜的說話聲被打斷,抬眸與他對視。
再然後,就見這位平日在學校裡完全不聽課的學渣,抽走他手中的筆,在答題的位置唰唰寫上了標準的答案。
沈廷煜沉默了。
從解法再到答案,都是正確的。
所以,徐清然根本就不是不會寫。
他隻單純是不想寫。考年級倒數也不是因為不會,隻是他不想做。
沈廷煜的表情顯然成功取悅了邊上的人。
隻聽他又一聲笑,問他:「知道為什麼我不聽課不寫作業嗎?」
沈廷煜聞聲,又將視線從轉移到他臉上。
見到他今天對著他露出的第一抹笑容,格外自信與清傲:「因為天才不需要。」
說完,他就起身開始往房外走。
沈廷煜連忙問他:「你要去哪裡?」
徐清然好像對他這副害怕自己隨時跑路的樣子感到好笑,側了側頭拖著尾音回了句:「渴了,下樓接水。」
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門口。
沈廷煜獨自在房裡發了一會兒呆。
視線無意瞥見床底下露出的一角,若有所思。
他在徐清然回來之前走到床邊,蹲下身捏著那一角往外抽了抽。
手感意外沉重,感覺抽出來的上麵還疊著什麼重物。他乾脆掀開垂下的床單,驚詫發現裡麵竟然堆了一地的。全都是被人翻閱過的舊書,他隨手拿起幾本翻看,裡麵的習題都被人做完了。
包括高一高二的課本作業本,有題的地方都被寫得滿滿當當。
沒題的,都被人用心寫上注解和筆記。
這些書上的字跡,跟徐清然剛剛在作業寫上的一模一樣。
沈廷煜對著它們足足沉默了一分鍾。
最後沒忍住發出一聲很低的笑。
——怎麼有這麼可愛的人。
四年前,不小心把徐清然惹哭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個外表柔軟的男生實際上很好強很不服輸。
不然也不會戰勝曾經的恐懼,讓它成為自己反擊的武器。
沈廷煜微彎的眼睛裡,清淺溫柔的笑意止不住蔓延。
也是四年前。
他不小心惹哭一個小自己一歲的男生,有點心虛。
很意外的,正處於青春期的他當晚回去就做了奇怪的,不可描述的夢。
夢裡對象就是被他惹哭的家夥。隻不過夢中場景的他們都已成年,性格要強又莫名可愛的他,就那樣被他壓在身下,神情和眼神分外勾人。
明明快受不住了,但還是驕傲地不肯示弱。
讓人更想狠狠欺負了。
很神奇。
明明是第一次見麵,卻像是對他骨子裡的性子分外了解,莫名覺得他們會分外契合。
那年,沈廷煜結束初中課業就向他爸出了櫃。
用最冷靜理智和溫和的語態,說出想要和徐家那個剛接回來的孩子結婚的大逆不道之話,把他爸氣得夠嗆。那時候父子倆誰都不願意各退一步,他就賭氣地不繼續上學。
學著其他娛樂生活格外豐富的富家子弟,開始了亂七八糟又刺激的喜好。
他爸最討厭什麼,他就去做什麼。
別提有多叛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