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霎時沉靜。
符合伊莉絲描述的,徐清然隻想到一個人。
但那個人,不可能還活著。
思及此,徐清然又看了眼伊莉絲。
兩隻眼睛亮亮的,跟他以前交手的那個黑暗少女截然不同。反而越看,越讓他想到一位『故人』。
呼吸在不知不覺中停滯。
心裡那道聲音,不斷在否認他下意識的猜測。
徐青瑤是他親眼確認的死亡。
就連後續的處理,她屍體的安置,全都由他親自完成。再看看伊莉絲的外貌,更是沒有半點跟她相似的地方——除了突然發生變化的性格。
咋咋呼呼的,確實跟徐青瑤還挺像。
……不過話又說回來。
沈廷煜都能穿越了,他妹妹死了又活,好像也不是那麼不能接受?
徐清然沉吟片刻,目光遲疑。
倒是把眼前的女孩給惹急了,哭哭啼啼斥責道:「哥!你怎麼可以連我都認不出來!」
「虧我回來的第一時間,就想著來找你!」
徐清然默默掃了掃她現在的裝扮,還有糊了一臉的大濃妝,橫眉回道:「你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我能認得?」
『伊莉絲』邊抽泣邊從口袋裡挖出隨身鏡,打開對著自己看了眼。
下一秒尖叫:「臥槽,裡麵的女鬼是誰啊?!」
這熟悉的反應和語態,還有如此順口的口頭禪。
徐清然心裡算是又肯定了一些,問她:「你重生了?」
女孩悶悶不樂地點點頭,旋即又意識到不對勁,猛地抬頭回問:「你為什麼這麼淡定?」
「哥,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覺得我在亂說!」
「我真是你死了多年的親妹妹!」
這句話喊完,場上其他人的表情比徐清然還精彩。
溫月剛剛已經從她口中聽說了,還算平靜。被五花大綁的應言一臉錯愕,不理解他信任的同伴怎麼就成了死對頭的妹妹。包括其他倒在不遠處的聯盟成員,同樣一臉懵逼。
徐清然頓了頓。
說:「沒有,我信。」
他纖長的手指輕輕抵在嘴邊,沉思道:「穿越的都能讓我撿著,死去的妹妹重生好像也很合理?」
「沒什麼不能接受的。」
「歡迎回來。」
徐清然彎了彎眼睛,不見半點驚詫。
徐青瑤:?
這跟她想象中兄妹重逢的感人場景不太一樣,她哥甚至還沒有那個陌生男人受傷時候激動!
等等,他說什麼穿越?
徐青瑤眨了眨眼睛,疑惑看向副座上,趴在窗邊看他們的俊俏男人。
對方也在默默打量她,誰都沒有先說話。
徐清然莞爾淺笑。
見徐青瑤委屈巴巴站在自己麵前,便微微張開雙手。
輕輕挑眉,也不說話。
徐青瑤瞬間領會,撲進他懷裡哇哇大哭:「哥我好想你,終於可以繼續跟你貼貼了!」
徐清然拍了拍她的頭,枕在她頭頂。
抬眸時,不小心將天邊落日橙紅一並攝入眼裡,漂亮的色彩在眸中微微盪漾。
這一刻,他放下了身上所有冷淡和尖刺。
整個人仿佛被夕陽色彩融化,添上些許溫暖的煙火氣,在光照中變得柔和:「我也一樣。」
要說不激動,那查過雲南,但這裡確實危險重重,變異的毒蘑菇即使不吃下去,在它們群體內待得久了同樣致幻,搜查的難度比其他地方要高。
可他記得,聯盟還是組織成員進行地毯式搜索了的。
就是沒找到。
徐清然勾了勾嘴角:「既然是秘密基地,怎麼可能讓你們輕易找到?」
車子開進巨大的蘑菇森林。
這部分地區也曾種滿高大的樹木,隻是它們沒競爭過蘑菇群,成了它們的養分。如今,倒成了五顏六色菌菇們的地盤。大部分的蘑菇甚至長得比車子和人還高,行駛在裡麵,莫名有種被巨物籠罩的壓迫感。
徐清然把車子開到再無法前進的地方,才讓大家下車。
應言以為徐清然會帶他們翻山越嶺,走進深處。
沒想到他徑直走向旁邊一個藏在蘑菇群裡,平平無奇的大蘑菇之前。蘑菇大概有二層樓那麼高,一棟房子寬。徐清然抬起手,手指上的戒指招手般蘑菇前輕輕揮過。
下一秒,大蘑菇腹部就唰的一下,開出門一樣的口子。
恰好能容納一個人通過。
這栩栩如生的大蘑菇,中間竟然是空心的!
他不敢置信地掃視著上方的蘑菇,半點看不出假。
反倒是徐青瑤主動解釋:「這是真蘑菇喲!」
「這種蘑菇就算被掏空部分芯子也能繼續存活,可以為部分戰鬥力沒那麼強悍的異獸提供庇護。」她笑得神秘,「蘑菇林裡,你們不知道的秘密還多著呢。」
『門』打開之後,是通往地底下的通道。
徐清然轉身一把將應言扯了進去,揪住他後衣領說:「應先生,你先請。」
說完,又用力把他往前推了推。
應言踉蹌幾下,險些順著台階往下滾。溫月滿心滿眼都在他身上,見狀立馬過去把他扶住。昏暗中倆人相視一望,霎時間似有奇怪的氛圍在他們之間展開。
徐清然看不懂,但現今閱歷無數的徐青瑤很懂。
——他們仨現在就像是狗血劇裡綁架了男女主的反派團體,而主角在這種環境氛圍下共患難,所有相處的舉動和細節都會被放大。哪怕隻是交握著手,都能衍生出曖昧的氣氛。
徐青瑤下意識看向徐清然和沈廷煜。
前者絲毫感受不到主角們湧動的情感,雙手抱臂冷冷淡淡地看著他們,甚至很不解風情地皺眉破壞氣氛:「還不趕緊走?怎麼?是怕鬼還是怕我在裡麵放毒?」
「是你們執意要來看的。」
「這是我第一次帶『外人』過來,你們應該感到榮幸。」
徐青瑤:「……」
再看向跟在她哥後麵的沈廷煜。
像貴族般華麗的藍藍眼睛,就那樣不值錢地一直注視著眼前人。
也不做什麼,真完全代進了小跟班的角色。明明是一米八幾的高個,眉眼冷硬得像是隨時能毀天滅地的凶煞,真實情況卻格外聽話。
徐青瑤輕嘆。
唉。
直男和傻狗。
她很懷疑,沈廷煜真能把人追到手嗎?
應言和溫月在徐清然的催促下,十指緊扣步步往地下深處走去。
階梯並不是很長,大概下了二四層樓左右的高度,就遇見處於省電模式的電梯。幾人在徐清然帶領下又往地底下降了一小段距離,直到門『叮』的一聲打開。
電梯外是一條深不見底的走廊。
應言和溫月站在門前,沒有立刻動作。
徐清然雙手插兜背靠著電梯金屬牆,發出一道微微上揚的音調:「嗯?」
被迫開路的倆人才緊繃著身體一同出去,一步一步走進黑暗。
——能見度低下的環境中,他們片刻不敢鬆懈。
直到應言聽見長廊的另一端有腳步聲噠噠奔來。
他下意識想要防禦反抗,卻在動手時才又意識到自己還處於受限的狀態。聽著越來越近的聲音,他隻能邊將溫月攔在身後,邊出聲提醒:「小心!」
想象中,已經有徐清然的同夥出現把他刺傷。
這一瞬間他是無比的懊惱與氣憤,想著他怎麼能信了徐清然這個惡徒的話,不僅將自己陷入這樣的艱難境地,還把溫月給拉下水。
直到膝蓋被一團小東西撞了一下。
撞上來的東西很輕,沒能推動他分毫。
反而在碰撞中不小心把自己彈飛,一屁股跌在地上,發出稚嫩的『哎喲』聲。
同一時間,走廊上亮起了橙黃的燈。
應言這才看清,迎麵撞上他的是個還沒有他腿高的小孩。
皮膚很白,頭發是金色的,眼睛像洋娃娃那樣大。顯然,是個國外血統的孩子。
對方抬頭發現撞上的是沒見過的陌生人時,也愣了愣,表情一瞬間怯懦。
但自己乖乖起身後,還是問他:「你也是被哥哥救回來的小可憐嗎?」
應言:「……?」
小孩很快就發現他身後跟來的徐清然。
眼睛一亮,屁顛屁顛跑過去:「哥、哥哥!你回來啦!」
明明是外國小孩,卻說著一嘴流利的普通話。
軟糯的小手張開抱住了黑衣男人的長腿,抬頭一臉仰慕道:「我有聽奶奶的話,不挑食好好吃東西哦!」
徐清然攤開掌在他頭上揉了揉,給予了一定的肯定:「不錯。」
眸光清冷中,透著一絲溫和。
小孩來時的方向,滿頭銀絲的老奶奶拄著拐,一步步走來。
嘴裡還在無奈念叨:「幺兒啊,你小心點,別老是這麼急匆匆的!」
喊話的老奶奶是純純的華夏子民。
金發男孩卻回頭對著她招手,喊道:「奶奶,哥哥真的回來啦!快快告訴大家!」
「不著急。」
徐清然出聲道,視線不經意瞥向正一臉錯愕看著自己的應言。
旋即,唇角輕勾。
劉博士的『天堂計劃』確實還在執行中。
隻不過,徐清然在他死後,把這個計劃換了一種方式運行。
多年以前,他確實有過拉全世界人下水共沉淪的想法。
就是後來他又自己慢慢想通——徐青瑤強撐最後一口氣等他回來,把異能給他,絕對不是讓他用來濫殺無辜,變成連自己都認不得的魔鬼。
徐青瑤是個熱愛生活熱愛世界的人,所以他最終放棄了那個瘋狂的想法。
這些年也因為她的原因,他總是會忍不住將部分情緒寄托在那些相貌或年紀,或性格或處境,跟她很相似的人身上。不知不覺中,救下了許多老弱婦孺或殘疾受害者。
他們大部分,都不方便在地麵上獨自行動,需要一個與世隔絕好好生存的庇護所。
於是,徐清然就將這些沒有任何危害,幾近於普通人的人群安置到被劉博士遺留下來的秘密基地。
一行人跟著徐清然,還有老太太和小孩穿過長長的通道,進入了地下空間。
裡麵就像一座小城,設施簡陋但齊全,是劉博士生前很早就打造的夢想之城。
所有人都正常生活著,有各自需要忙碌的事情。
除了是在地底下,跟平常沒什麼區別。而且這地方還不是終日無光,基地中央有個直達地麵的穹頂,叫『天穹』。如果想曬太陽,隻需要動一動機關,底下那層與土地顏色相同的偽裝就會自動撤開,露出透明的窗戶,供日光照射進來。
簡直高級!
「實際上,天堂計劃早在末日開始前就已經在進行當中。」
應言還處在世界被顛覆般的精神狀態時,徐清然忽然開口了。
「天堂計劃必然不會真的消滅所有人,它的初衷,原本就隻是想淘汰劣質者,為新世界篩選出有利於發展,值得共享資源的『精英』人員。」他背對著他,邊走邊說道。
「如果計劃成功施行,地麵上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無法生存。」
說到這裡,他才停下腳步轉身與他對視:「所以這個基地,滅世是其一,它真正存在的目的是為了保障滅世後那批留下的人的存活性。」
所以劉博士的地下基地,可說是別有洞天。
裡麵有能夠淨化水源的儀器,有早就創建好適合種植,土地也格外充足的溫室,以及合格的生活係統。徐清然在決定不執行那神經病計劃後,就把他用來發動滅世的主要機械給拆解銷毀了。
還利用拆解出來的材料製作了其他有用的生活物品。
總的來說,現在這個基地根本就沒有任何的破壞性。
所謂的『天堂計劃』,如今也隻是徐清然留給某一群人的『天堂』而已。
這裡就像是他們的家,隻有通過監控係統確認周邊沒其他異能者或異獸時才會出去走動。
徐清然說完,似笑非笑地與應言對視。
後者不敢置信地望著眼前一切,像是想要找到他提前偽裝欺瞞世界的證據,卻一次又一次被基地裡流暢的運作,人們對環境的熟悉和歸屬感擊潰。
徐清然原本隻想安安靜靜,抱著這個秘密給這群幾乎沒有還手之力的弱小人群一個生存的地方。
就算要曝光,也得在他死之後。
隻是應言他們實在太煩人,還二不五時就要站在道德製高點去斥責他,散播他要毀滅世界的言論。
以前還好,孓然一身,徐清然可以隨他們怎麼說。
現在……到底是有些不同了。萬一小跟班真傻乎乎信了這群人的話怎麼辦?而且,如果他真考慮跟他一起生活,就不能再讓他總是陪著他大逃生。
應言也算得上是他看著步步成長起來的人。
雖說作為對手他確實很煩人,可對於大部分異能者而言,他就是偉光正的主角。恰好基地也逐步進入穩定階段,部分特殊儀器的運作也能開始公開對外,讓應言親自揭露基地秘密是最好的選擇。
應言在溫月的陪伴下,看著地麵上唾棄辱罵的那個男人,是如此受到基地大家的喜愛。他們熱情地歡迎著他的出現,孩子們嘰嘰喳喳地圍繞在他身邊向他述說不在時發生的趣事,大人也會抱著新收成的植物,或是新做的粗糧,送到他麵前。
老先生老太太把他視作自己的孩孫,滿滿都是關心。
就像這裡的生活環境。
不分種族性別年紀以及國際,都是在亂世中失去親人朋友或自保能力的受害者。
以徐清然對於人類的挑剔,不用懷疑,能讓他救回來的都是良善之輩。
這裡沒有復雜的勾心鬥角,也沒有脾氣暴躁性格惡劣的暴力分子,大家都講究理性與誠信,竟鑄造了個意外和諧的小社會。
事後,應言沉默了很久很久。
性格溫善的溫月,早已經跟基地裡的人打成一片。
她很高興自己沒看錯人。
徐清然確實不是大家想象中的大惡之徒。
性格同樣驕傲的應言,最後找到了在角落獨自待著的徐清然。
連沈廷煜都被他安排著去幫他弄東西,特別像是為他特意留出來的談話空間。
應言沒什麼好說的。
他現在隻覺得臉頰跟被人打了一樣,火辣辣的。
徐清然看著被自己揍得鼻青臉腫的青年,笑了笑。
挑眉道:「叫啊。應先生那天承諾過的事情,難道是想不作數?」
「哎,看來外麵說什麼應先生一言九鼎,也都隻是傳言。」
應言握了握拳。
他最討厭人家說他不守信用,也從不違背自己的承諾。
最後咬了咬牙,當真在徐清然麵前跪下。
語氣格外屈辱地叫了一聲:「……大哥。」
徐清然垂眸看著他,沒有伸手去扶。
不知情的人瞧著,或許會覺得他現在的姿態格外高傲和不近人情。
徐清然不管別人的想法。
隻在想——被追打了那麼久,這一跪是他應該受的。
·
基地真相曝光之後,徐清然就把溫月和應言送了回去。
沒多久,關於滅世的傳言就這樣被擊破。
所有人瞬間放下心——但對於徐清然的畏懼依然存在。
畢竟人還是那樣的我行我素,該殺的想殺的要搞的是一個都不放過。
就拿國內那個『毒骷髏』組織來說,不到二個月的時間,剩下的據點全都被他掀了。包括元老級的組織人員,全都沒能從他手中活下來。
從前徐清然隻有一個人,就已經是很讓人頭疼的存在。
更不說他現在身邊又多了兩個大佬。
一個能無限使用精神力的精神係異能者。
還有一個,同時掌握黑暗係與雷係異能的妹妹。
在異能者聯盟不打算插手的情況下,根本沒人治得了他們!
於是漸漸的,徐清然的日子終於不再隻有不間斷的打打殺殺。
先是國內以應言為首的異能者聯盟,撤銷了對他的通緝指令。至於其他組織有毒骷髏作為先例,是不敢再輕易招惹他,害怕自家也會成為第二個被砸得乾乾淨淨的。
後來,徐清然接管的基地,在溫月和徐青瑤的談攏下與國內異能者聯盟有了合作。
他頂著凶煞冷酷『人設』,背著大家收留全世界都嫌棄的弱者的事跡,也意外被傳了出去。得到證實之後,關於他以前發過的瘋也被大家細扒整理出來,發現都情有可原,並不像坊間傳的那樣無腦殺人。
外界人對他的印象,就這樣從畏懼變得多了一絲尊敬和仰慕。
徐清然先天條件原本就很好,更不說他現在又如此強大。
以前大家都害怕他的時候,就有不少人渴望有機會跟他搞一搞。如今他的處境有了扭轉,身上多了一層濾鏡,想跟他結交的人就更多了。
——雖然他現在也依然是個被咬一口就會直接炸回去的瘋子。
但出發點不同的話,觀感就不一樣。現在回頭審視徐清然這個人,不就是有瘋又颯,有仇必報絕不讓人踩在腳下底氣十足的狠人嗎?
帥的咧!
徐清然現在隻要走在人群被發現的話,身邊就得圍上一堆人。
他以前一個眼神就能喝退靠過來的人,可現在這群臉皮厚的,發現他果然隻會先嚇嚇人不輕易動手,就更歡了。
還有趁著人多摸他的——這種見一個就直接打骨折一個。
惹得徐清然現在都不怎麼想出門,留在基地的時間也多了起來。
反正徐青瑤平安回來了,世界紛紛擾擾跟他再無關係。至於湊到跟前的那些人,他沒有深交的打算。
不過是一群見風使舵的牆頭草。
將來哪天他又和異能者聯盟鬧掰,他的名譽又一次受損,再次被迫與天下為敵時,還能留在他身邊的恐怕沒多少。
徐清然這麼想,但某人可不這麼想。
醒來發現自己被人用鐵鏈子綁在奇怪的地方時,他心裡竟然一點都不驚訝。
甚至還有一種——這天終於還是到了。
徐清然坐躺在床上,扯了扯他的四肢。
鐵鏈碰撞的清脆聲咣啷咣啷響著,叫人聽得心神飄忽。房間角落的單人沙發上,坐著他親愛的小跟班,盯著他的眼神幽怨得像個怨夫。
不知不覺,距離應言從他基地離開又過了兩年多。
那天之後他沒再驅趕沈廷煜,算是默認他的留下。
氣他隱瞞身體狀況還裝病騙他,晾了他近一個月才終於跟他恢復往日的互動。
但也僅此而已。
他知道沈廷煜喜歡他,隻是一直都沒再讓他跨進一步。沒再給他找借口親親的機會,連牽手擁抱都是極少的,在人前隻是普通夥伴的關係。
最開始,是因為他小心眼又記仇,不想迷迷糊糊又讓沈廷煜給哄騙了去。
後來發現他真的老實,又好奇他明明這麼不愛守規矩的性子,能忍耐到什麼時候。測著測著,倒是一時忘了。
大概是這段時間,給沈廷煜的危機感越來越多。
他終於還是忍不住想做壞事了。
徐清然想著,視線在房裡轉了一圈。
嗯,不錯,一看就瞞著他提前精心準備了很久。
「沈廷煜,你想做什麼?」
即使受限於人,徐清然依舊是那麼的淡定和漫不經心。
「鬧夠了,就把我放開。」語調不急不緩。
好像真對即將麵對的事情一無所知。
沈廷煜明明才是那個犯錯的人,起身走到床邊俯視他時,卻比被拋棄的狗狗還委屈。
他微微彎腰,把手撐在徐清然身旁,認真鄭重地回應:「不放。」
「我做了不好的事。」他還挺有自知之明,「放了,你肯定又要讓我離開。」
徐清然抬眸與他對望。
那雙湛藍的眼睛,不管看多少次都不會厭倦。很多時候他還挺愛惹沈廷煜生氣,就喜歡他怒上心頭,明明很想爆發卻又極力克製,眼睛裡隻裝得下他一個人的模樣。
他心想,沈廷煜大概永遠都不會懂。
被他深深凝視,有多叫人心動和安心。
徐清然沉吟道:「沈廷煜,你應該知道強迫我會有什麼後果。」
「我的異能——」
「我知道。」
沈廷煜打斷了他:「你的雷係異能。」
徐清然雙眼微微眯起,看起來有些危險。
沈廷煜抿了抿嘴,沉聲道:「基地裡,我聽那些負責電源維修工作的人說,塑膠是很好的絕緣材質。」
「所以在你昏迷時,我給你的雙手都戴上了塑膠材質的手套。」
「隻是猜想,這樣你的異能或許就發揮不了效用了。」
徐清然又看了他幾秒。
輕笑道:「猜想?那你有想過,如果你的猜測是錯誤的話,會有什麼後果嗎?」
沈廷煜確實想過,其實也隻是在賭。
他垂著眼瞼,連帶眼神都變得溫柔,又帶了點酸澀:「徐清然,我太痛苦了。」
明明他是最接近徐清然,最能得到他信任的那個人。
卻每天隻能看著喜歡的人在自己麵前晃悠,想親親想抱抱都不行。就像刻意在他們關係之間架了個屏障,近在咫尺,又遙若天涯。
他知道徐清然不是輕易會被追求打動的人,但他就是控製不住擔憂和嫉妒。
回過神,他就已經借徐清然的信任把他給放倒。最後還是忍住沒趁他昏迷時亂來,頂多是——偷偷親了他好多下。
昔日從廢城裡撿到的瘦弱男人,不知不覺已經被徐清然養得健壯高大。
俯身上看他時,還挺有壓迫感。
徐清然對自己養成的未來對象還挺滿意,臉上卻是不能表現出這份心情。
隻能接著威脅:「沈廷煜,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把我放開,從我身上起來,然後給我滾。」
小跟班終於硬氣了一回。
無視他的警告,還趁他四肢被鎖不能對他做什麼時,大著膽子俯下身親吻了他。大掌微微用力抓住他的下頜,這些年無處宣泄的愛意在這一刻終於得到釋放。
如潮水般洶湧,把徐清然親得迷糊。
慢慢被他以下犯上的小跟班占據了主導,神識稍稍恢復時,身上的襯衫早已被人揉得皺亂。微微上撩的衣擺露出一截腰身,溫熱的手掌掐在上麵,指尖時不時從敏感的地方擦過。
簡直叫人頭皮發麻。
徐清然眼眶裡很快就染上一層情動。
——到底是被喜歡的人撩撥著,哪可能真做到心無波瀾。
他能感覺到,沈廷煜在一點一點試探著他。
試探他的底線,試探他想出的抑製方法到底有沒有效果。
可徐清然並沒有動用異能阻止他。
隻是隱忍著聲音,微微張嘴呼吸喘氣,在被他鬧得眼尾染上幾分春|色時嗔怒地瞪了他一眼。
軟綿綿的,更像是在調|情。
一直到最後的最後。
當鐵床上的鏈子開始發出啷當的節奏響聲,驕傲又強大的雷係異能者都沒有釋放他的異能力量。好像真的被那小伎倆給輕易製服了似的,隻能任由另一人拿捏,絲毫沒有反抗的餘地。
基地裡有很多的小房間。
這地方,似乎是沈廷煜住處邊上沒什麼作用,一並歸了他的小空間。通風係統什麼的都很好,又遠離人群,不管怎麼搞都不會被人發現。
屋內夾雜在鏈子間的聲音,在一下又一下的碰撞中變得稀碎。
徐清然雙手撐在床上,被人從身後抱住。
兩眼迷離,聽他一遍又一遍在他耳邊認真地說,喜歡他。
夜,還很漫長。
……
「清然哥哥!」
清晨時間,大早就醒來吃完早餐的幾個孩子,手裡拎著工具吵吵鬧鬧的正往基地的某個方向過去。
建造在地底下的基地,旁邊延伸出不少於石室相連的空間。
那裡有的用來嘗試栽花種草,有的成了給孩子們奔跑活動的地方。幼
小的孩子們不出去時,就喜歡在那些像小迷宮一樣的地方玩耍。
這些地方普遍比較昏暗,所以長輩們都會給他們準備照明小設備。
他們結伴去玩的時候,恰好遇見從另一個方向走出來的徐清然。
他穿著一件深色的長袖襯衫,領口高高扣起,扣到了脖子頂。環境清涼,他出來時身上還隨意披了件外套,麵色看起來好像有點疲憊。
小孩心思單純。
其中一個紮著雙馬尾的女孩見到他,蹦蹦跳跳跑過去,歡喜地問:「清然哥哥,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基地裡的孩子徐清然都認得。
他低頭露出一抹淺笑:「妮妮,你需要什麼?」
她把身後的充電式手電拿了出來:「我要跟他們去c區玩,可是剛剛才發現手電沒電了,哥哥能幫我沖個電嗎?」
徐清然的雷係異能者身份,是眾所周知的事。
在小孩的印象裡,他就像個行走的充電器,有時候家裡大人小東西恰好沒電了,偶遇他在基地的話也會讓他順手幫個忙。
這種舉手之勞的事,徐清然自然不會拒絕。
手電遞到他手裡時,手上還戴著沈廷煜給他套的黑手套。
他沒有摘下,握住了小手電。
電光的跳動沒有很明顯,手電照明處卻閃了閃。
一小會兒之後,徐清然重新打開了一下開關,明亮的燈光瞬間形成光圈照在地麵。
他關掉電源,才把手電遞回給女孩。
低聲說:「好了。」
「謝謝哥哥!」
小女孩懂事地抱了他一下,才提著自己充滿電的道具追上小部隊。
徐清然站在原地,目送女孩的身影離開。
直到小背影完全消失才把目光收回,又低頭落到自己穿著手套的雙手上。
突然間,兩眼微微彎起。
輕笑呢喃:「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