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然抹了下脖子,上面成片的青紫觸目驚心。大概是觸碰瞬間感受到的疼痛比預想更甚,他很淺地皺了下眉頭,眼底泛著些許陰鬱。
他想,這具身體可能不太好用。
角落的破箱子邊,還蹲著一位黑瘦的男生。看起來只有二十左右的歲數,左眼腫了個圈,抱膝發抖的幅度,在與他目光交觸後更加劇烈。
他凝視著眼前死傷慘重的狼藉,魂不守舍,思考著他們究竟是怎麽落到這樣的一個情況。
半小時前,他們明明還在戲弄眼前的男生。他反抗,他們就用拳頭讓他聽話,再拿著吊繩把他掛到高處,反覆恐嚇折磨。
後來失手把人給弄死,他們又圍在一起激烈爭吵。
而明明已經確認斷氣,被他們扔到角落的那個男生,卻突然活了過來。甚至還像是換了個人,從只會害怕與哭泣,沒有任何還手之力的膽小鬼,變成討命的惡鬼。
鐵棍與地面摩擦的聲音,在寬曠的廠子裡拉出長長的回音。
箱子邊的人瞬間驚回神,立馬對著向他慢步走去的徐清然下跪,主動交代所有的事:“我說,我什麽都可以告訴你!是你的弟弟徐清安,是他要我們嚇唬你的,我們也只是拿錢辦事!”
“我給你磕頭,求求你放我走。”跪著的腳底下,不知道什麽時候積了一灘水漬。
他嘴裡還念叨道:“天馬上就黑了,這裡是南13區,再不走就來不及……外面有日用的飛行器,我可以帶你一起走!”
只要能活下來,離開這個鬼地方,還不怕以後找不到機會整死他?
徐清然看著他把頭磕得響亮,站姿裡還帶了點散漫。半身重量都壓在撐著的鐵棍上,搭在上面的食指正一下一下敲動。跪地的人抬起頭,隻覺得歷經剛才一事後,他原本稍顯稚嫩的臉錯覺般多了幾分棱角。
半晌,徐清然輕輕開口:“謝謝。”
聲音沙啞得很,顯然是聲帶損傷嚴重。
男生聽得雙眼微亮,以為自己逃過了一劫。正要答謝,一道重擊忽然從側邊對著他腦袋敲來。
再然後,便失去了意識。
腳邊鋪滿灰塵的紙袋上,躺著一條吊繩,還有單隻被人惡意用利器劃破的手套。徐清然看了眼,把用完的鐵棍隨手丟到一旁,走向雨幕。
廠外,天色灰蒙蒙。
放眼望去,整一片的空城廢墟,已有多年無人居住。坡道旁停著一架巨型梭子,徐清然徑直朝它走去,看了半天,愣是沒看出光滑的平面上,哪裡是能夠開門的。
然後,選擇使用最原始的方法——抬腳踹了一下。
系統正猶豫要不要主動提醒,就見那飛梭驀地開出一道可供人通過的口子。
「……」誰想到這還真的有用。
徐清然長腿一跨,坐進裡頭最像駕駛座的位置,在門自動合上之後才靠著椅背,稍微松下了身子。
前方的擋風鏡,雨水嘀嗒嘀嗒落下,把視野衝刷得模糊。
車裡很安靜。
良久,駕駛座上的人才啞聲開口。
“系統。”
系統叮咚一聲上了線,內心吐槽刷了滿屏。
家人們誰懂啊!
誰家倒霉的實習系統才開工,就要目睹這種史詩級的恐怖暴力場面,而且還是全過程啊!
要不是怕宿主一個不高興把它也一起滅掉,它早就忍不住尖叫了!
這就是從末世文裡拉出一個反派的後果嗎?!
但表面上,它奶裡奶氣的聲音戰戰兢兢回應:「在、在的,宿主。」
好在徐清然沒有對著一個小系統發瘋的打算,淡聲對它說:“幫我定位,離開這個鬼地方。”
坡道上的銀灰色飛車毫不留戀離去,很快就消失在天際。
廠外不覺中積了一地的水,與地面那層附著物混在一起,將水色映得暗紅。水底仿佛有什麽死氣沉沉的東西正在蘇醒,蠢蠢欲動,潛藏在雨水動靜下滑行。
黑金色的靴子踩在上面,濺起了水花。
一道高挑的人影,在飛梭離去後,緩步走向小坡上的那座廢廠。
男人墨黑描金的長風衣已被雨水浸濕,他低頭看了眼鞋邊悄無聲息溜過的暗紅色長條,沒有搭理,徑直走往最靠近門口的一具身體。
黑瘦的男生氣息很是虛弱,求生的本能讓他頂住疼痛清醒了過來。視線裡迷迷糊糊見到陌生的身影,他下意識求救:“救救我……我不想死……”
男人低頭俯視著呼救的人,湛藍的眼睛裡滑過一絲清淺笑意。
“真殘忍啊。”他低聲說道。
然後抬起腳,對準腳邊人的頭無情踩了下去。
耳機裡,突然傳來人聲:“上將,我們這裡都已經檢查完畢,你那邊情況怎麽樣了?”
他抬手按下耳邊的通訊器,邊往外走邊回復:“13區已確認清空,可以開始了。”
廢城裡,無數細微的暗紅色東西正朝著中心最高的那座廢樓堆集。仿佛有團巨大的紅色龍卷風,在慢慢成形。
山雨欲來風滿樓。
·
飛車在空中平穩前行。
“銀龍FR紅楓官方頻道溫馨提醒,距離紅楓東半球最後一縷太陽光的消失預計還有40分鍾,請還在外面遊蕩的民眾盡快回家……”
車裡的廣播頻,傳來了女主持字正腔圓的播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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