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顧清這個將軍都沒收到消息,沈濁更不可能知道了。
他搖頭。
顧清見狀眼中的驚恐不減反增:“他不會是來抓你的吧?”
沈濁搖搖頭,表示不像,畢竟抓他根本不需要偷偷摸摸,大張旗鼓才是最好的選擇。
但顧清根本就沒注意他的反應,隻順著自己的思路信馬由韁:“那我應該怎麽做,直接帶著你跑?不行不行,現在情勢不明,帶你跑只怕更糟;等你被抓了再去救你?這個或許還可以,我到時候蒙上臉,那樣就認不出來我了,只是你可能得多受一點苦……”
顧清自言自語,勉強想明白之後就和沈濁打商量:“怎麽樣,你放心,我一定會去救你的。”
眼神堅毅,表情真摯,不得不說,沈濁是真的很感動。
但現在時機尤其不對。
沈濁頗有些嫌棄地看著顧清,這人上半身越過大半張方形木桌,將腦袋送到他面前。
離開座位的屁股半翹著,怎麽看怎麽不正經。
沈濁忍無可忍,嘴角噙著擠出的笑容,伸出食指抵上顧清光滑的額頭,把人推了回去。
直到顧清重新坐正身子,投射到兩人身上的視線才逐漸收回。
沈濁側目看向窗外,依舊是擁擠的人群,摩肩接踵地來回湧動,趙岸的身影已經去到幾丈之外,快要融進人群。
看來是自己躲得及時,趙岸暫時還沒有察覺到不對。
沈濁長舒一口氣,看向顧清。
這人也終於反應過來,剛剛的假設在目前的情況下是多麽的愚蠢。
顧清垂著頭不說話了。
“趙岸是大理寺卿,不是能隨便指使的官職,將軍又沒有收到相關消息,想來應該是有皇帝的密詔。”
沈濁說著,聲音染上陰沉:“只是不知道,皇帝為什麽會派趙岸來這。”
以那老皇帝的脾性,肯定不會是好事就是了。
沈濁正想著,突然感覺到背後被附上一隻手掌,回神,就見顧清不知何時已經挪到他身旁,一隻手在他背後有一搭沒一搭地幫他順氣。
“別害,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顧清的聲音很溫柔,連同寬厚掌心傳來的溫熱一起,熨燙著沈濁躁動的心臟,使之慢慢平靜下來。
只是……
桌上的飯菜由熱轉涼,色澤也黯淡了許多,像是放置了很久的陳年舊物。
顧清是真的心疼這一桌子的菜,確定沈濁情緒穩定後,就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飯菜雖然已經涼了,但味道還算不錯。
顧清吃得正香。
沈濁一點胃口都沒有,但他不想掃顧清的興,所以隻好端起米飯,動了筷子。
他夾了塊青菜放進嘴裡,機械性地咀嚼,味道堪稱糟糕,直到青菜碎成食糜,他還是沒有成功咽進肚裡。
不是菜難吃,而是他心中有事。
這件事,位列趙岸出現的原因之上。
趙岸算是個朝廷新貴,幾年前科舉失利,落魄之時被二皇子拉了一把,自此就成了二皇子手中的刀。
當然,這件事並不在明面上,是他前世快要死的時候知道的。
現在世人眼中的他,還只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瘋子,一個為了向上爬連命都願意舍棄的怪物。
這樣的人,心中只有殺戮和權勢,人在他眼裡,隻分為死人和活人。
他將自己的定位劃得極為清楚,不越界,也不會主動與旁人交集。
除去那次殺戮之時,沈濁也只是在朝堂之上偶爾見到過他。
趙岸於他而言,更像是一個陌生人。
更何況是顧清呢?
“將軍怎麽認識趙岸?”沈濁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
他問得突兀,顧清夾菜的動作隨之猛然僵住。
剛夾到的菜差點掉到桌上,顧清臉上的不自然也只是一瞬間。
“都是朝廷的官員,認識不應該很正常嗎?”
顧清如此說道,聲音卻是又些顫。
他垂著頭,不敢看人。
他在撒謊,沈濁一眼就看出來了。
趙岸是朝中新貴,他沒有機會接觸到顧家這種名門望族。
並且,顧清從十幾歲的時候就被送到山上學武,根本就沒有機會與之接觸。
再說了,他也是在去年秋才入軍。
顧清不可能認識趙岸。
但現在看來,顧清不僅認識趙岸,似乎還很熟悉。
這樣的熟悉裡面,夾雜著與自己相似的恐懼。
可無論是看身份還是看經歷,顧清都沒有理由害怕。
顧清的異常不止這一次了。
沈濁看向顧清,這人在埋頭扒飯,為了不和他對視,連菜都不吃了。
就好像,生怕他從他的眼睛中發現什麽。
層層疑問疊加,拚湊出問題的全貌。
無數念頭在腦海中碰撞匯聚,試圖找出一個能夠解釋所有異常的答案。
但無疑,每個答案都帶著離奇的色彩。
不過似乎也不錯。
沈濁的目光驟然變得晦暗難明,雙手緊握,指甲陷進肉裡帶出刺痛。
他忽然想明白一點。
自己既然能重生,那麽,顧清為什麽不能有類似的經歷呢?
只不過顧清所經歷的,可能比他的更複雜罷了。
沈濁微哂,他似乎……找到了真相的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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