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由大轉小,又淅淅瀝瀝下了兩天,最後才在夜幕傾蓋的時候變成漫天紛飛的毛毛細雨。
一大早就有阿契爾回來的消息,可沈濁在帳中等了一整天,直到晚上才等來傳喚。
衛朗有事離開了,沈濁只能獨自撐傘前來,寢帳中的溫度和外面相差不多,明顯是阿契爾才剛剛回到寢帳。
沈濁進來時,阿契爾正在脫衣服,他故意弄出點動靜,但對方並不理會:“拜見世子。”
“嗯,”阿契爾沒有回頭,“一個月的時間,已經夠長的了吧。”
聲音陰惻惻的,說不出的危險。
“夠長的了。”沈濁回答,他知道阿契爾指的是什麽。
“哦,是嗎?那說說看吧。”
愛契爾脫下黏在身上的混著血的裡衣,露出精壯的上身,他轉過身,大喇喇坐在上位,手臂撐著腦袋懶洋洋看向沈濁。
同時,塊塊分明的腹肌上,交錯的密密麻麻的新舊疤痕,展現在沈濁的視線裡,其中有幾道新傷還沒有愈合,一直在流血,但阿契爾就像是感受不到似的,一點都不在意。
赤紅的鮮血滴落在獸皮地毯上,洇進去,沒了蹤跡,沈濁收回視線,就見阿契爾正似笑非笑地盯著他。
在看到他面無表情的那一刻,挽起的嘴角瞬間拉了下去,連眼神都晦暗起來,就像是個高惡作劇沒能成功的孩子,頑劣至極。
“你比我想象得更勇敢。”阿契爾說著舔了下嘴唇,不知是不是心理問題,沈濁總覺得阿契爾的舌頭猩紅得過分,喝過血似的。
但李德說過阿契爾並不喝血。
“世子過譽,不過是正常反應罷了。”
阿契爾冷嗤一聲,明顯不接受這個解釋:“好了,說說你的辦法吧,最好讓我滿意,不然,我定會為找個最能乾的侍衛伺候你。”
“我想世子應該知道您母親和可汗之間的關系,在您出生之前的關系。”沈濁說時一直盯著阿契爾,“很明顯,當時可汗並不討厭您母親,甚至是還未出生的你。就連你母親生你後出現精神問題,他也沒有立刻放棄你們。”
“對啊,是這樣的,所以呢,你想讓我通過母親喚醒他對我的感情,開什麽玩笑?”
“不,我是疑惑,可汗不喜歡世子,是真的全是因為血脈問題嗎?”
阿契爾聞言眼睛眯起,顯得有幾分駭人,沈濁對這個瘋子始終懷有懼意,但一想到他的恨意就立馬止息退縮的念頭。
沈濁一直盯著阿契爾,看他表情就知道愛契爾基本沒想過這方面的,於是底氣跟著多了點:“既然不全是血脈問題,那世子就要想一想,可汗的態度是在什麽時候轉變的。”
沈濁引導著,心中早已有了猜測,果然,阿契爾思考一會兒,回道:“巫醫治好我母親後。”
但很奇怪,沈濁隻想到是巫醫,但沒想到是巫醫治好他母親後。
忽的,沈濁又想起不久前李德的話,那句“誰說她是被放血放死的呢?”
當時李德並沒有告訴他真相,只是趕他走,他原本以為李德只是不想讓他知道,怕惹火上身,如今想想遖峯,怕是李德根本就不知道,因為這件事一定是密辛中的密辛。
畢竟,既然病治好了,為什麽到最後還是死了呢?
“那世子查過嗎,關於當年的事?”
“當然查過。”阿契爾姿勢不變,只是眉眼變得更加陰鷙,再配上那從血肉中往外滲的鮮血,猶如地獄中走出的索命的惡鬼。
其實也不算查,當面之事發生的太快,又沒人在意,證據痕跡很容易被銷聲匿跡,再加上他手中並沒有權力,手段也有限,於是只能不了了之。
後來,他終於有能力了,可已經是年代久遠了,線索寥寥無幾,到頭來還是什麽都查不到。
想到這,阿契爾面色更難看,冷聲道:“你到底想幹什麽,別賣關子。”
看阿契爾的表情,沈濁就已經猜測得差不多了,於是道:“我可以幫世子查明,還世子一個真相。”
“就你?”阿契爾不信。
“對,就我。世子放心,我會找到真相,或者……”沈濁說著,和阿契爾對視,眼底驟然閃過一絲厲色,道,“我會給當年一個真相,然後讓世子奪回本屬於您的。”
阿契爾像是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大聲笑了起來,在看到沈濁始終冷著一張臉,勢在必得的樣子時,又收斂了笑容。
“我給你機會,”阿契爾豎起一根手指,“一個月,不要讓我失望。”
沈濁回以淡笑:“當然不會。”
第四十六章 還真是什麽都瞞不住你
雨突然變大了,縱使打著雨傘,也只能勉強護住上半身,沈濁回到住處時,腿腳處的衣物已經濕透了,黏糊糊的沾在身上,難受至極。
他正準備換下衣裳時,帳門就被人掀開,兩個體型不可小覷的侍衛端著飯菜走了進來。
白米粥的清香撲鼻而來,勾起貧瘠了許久的胃口。
沈濁對這突然改變的夥食趕到詫異,原因無他,不過是自打他住在這兒以來,吃到的永遠是乾巴巴的醃肉,菜也都是一直不變的那幾樣,今天竟變成了米粥。
“這是世子帶領我們從中原那裡搶來的。”蹩腳的口音傳來,是一個面色猥瑣的中年男子,沈濁看了眼,也不知道阿契爾從哪找的人,點點頭,沒說什麽。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