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依不饒的架勢,倒和先前認識的顧清並不一樣。
沈濁想著,稍一用力把被磋磨得不成樣子的袖子解救出來,可惜已經晚了,一道道褶皺疊加,縱使是輕易不留痕得上好料子,也廢在這位爺手裡了。
沈濁雖不知道顧清從哪給他弄的衣服,但這料子一看就價值不菲,倒真如顧清口中自己的相符,能舍得給他這個相識剛兩天的人穿這麽好的衣裳,不是個敗家子又是什麽。
“是這樣想又如何,顧公子從沒上過戰場,從書上學來的東西有屁用,到了真刀真槍的時候,還不是兩眼一抹黑,不知道怎麽打。”
顧清不依不饒,趙青也不願吃癟,順著顧清的思路就往下說。
“是啊,我這只知道紙上談兵的,到了戰場上就是不知道怎麽打,可能還會被嚇尿褲子呢。”
出乎意料,顧清竟然附和,眾人面色一詫,覺得顧清搭錯了筋。
沈濁雖也詫異,但並沒有表現出來,畢竟那日精準無比的兩箭,可不像顧清口中的一無是處。
沈濁在等,等這位腦回路不一般的小將軍一語驚人。
“可那能怎麽辦呢,我就是個純粹的草包,而我的老爹,怎麽就喜歡讓我這個草包當將軍啊?唉,遇上這麽個把兒子當做天才的老爹,我也愁得慌啊。你說,要是你攤上這事,你愁不愁?”
期待的目光落在身上,沈濁猝不及防就是一愣,萬萬沒想到,顧清和他的下屬吵架,竟還能牽扯上他這個旁觀者。
實在是殃及池魚,沈濁心裡哀歎,頭還是配合地點了幾下。
趙青本就被氣得面色青紫,見沈濁竟然還認認真真地點頭,瞬間更氣了。
憋笑聲響起,不等顧清開口,趙青就要往外走。
“末將身體不適,就不參與了,諸位自己討論吧。”
帳簾被狠狠一甩,發出響亮的“劈啪”聲,顧清見人走遠,裝模做樣長歎一聲,聽著還真讓人覺得他在惋惜。
“時間不早了,今兒就到這兒吧,至於這銅虎山到底該怎麽打,諸位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有主意了就告訴我,散了吧。”
等眾人走遠,沈濁才看向顧清,這位談正事兒時都不正眼看地圖的將軍,此刻正眉頭緊鎖,盯著地圖發呆。
“將軍不想讓趙副將參與?”
聲音清朗,帶著隱約可見的笑意,連沈濁自己都沒察覺到,他話音裡滲著幾分寵溺意味。
顧清瞧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趙青跟了我爹很多年,雖然對我爹恭恭敬敬的,但就是和我看不順眼。可惜他太會裝,在我爹面前裝得天衣無縫,讓我爹覺得他看好我才讓他留下的,但這麽個人,我不敢用。”
沈濁詫異,沒想到顧清竟提前思量了這麽多,畢竟他表面看去並不像個心思縝密的人。
“但據我所知,顧老將軍隻給將軍留了三千將士,而其中有一半是趙副將的手下。”
“嗯……所以要換個思路……”
說著說著就沒了聲,沈濁以為顧清還沒什麽想法,就沒再追問,可落在身上的打量視線存在感太強,讓他不得不在意。
抬頭,就對上一道意味不明的目光,接著,就見顧清咧著一嘴大白牙向自己靠近。
沈濁猝不及防,被這笑容瘮得寒毛倒豎。
“方法嘛,倒是有一個,但是可能得需要小公子幫幫忙。”
顧清搓了把手,沈濁心底頓時湧出不好的預感,他感覺,自己才剛出賊地,竟又入了狼窩。
“我倒是想幫忙,但我的腿……”
“腿不是問題,瘸著效果更好。”
都說到這份上了,再不答應就有點不識抬舉了,可他瞧著顧清沒個正行的痞樣,雖說見識過顧清的實力,但還是難免擔憂自己能不能真的安然無恙……
三日後,天色還沒拂曉,顧清的營帳就已經燈火通明,燭光微微搖曳,落在鏡面上,倒映出裡面美得過分的人影。
桃花眸眼波流轉,似盛著汪看不到底的秋水,望進人的靈魂。
抹上胭脂的薄唇豔紅卻不誇張,非但不顯得女氣,反而如落在畫紙上的水彩般,給寫意的圖畫增添一分落入凡塵的真實。
沈濁盯著鏡中的自己,無奈極了,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然會再穿一次嫁衣。
而且,這還在專心致志給他描眉的老婆婆,似乎認真到過頭了。
但人是顧清找來的,縱使不滿意,也不能隨便拒絕。
沈濁暗歎了口氣,認命了。
一股冷風吹來,沈濁打了個激靈,未及轉頭,就聽見顧清清晰無比的抽氣聲。
“擦了擦了,重畫!奶奶誒……”
顧清哀歎,對上疑惑不已的老婆子,心道這是哪找的人才啊,向來不靠譜的二楞,今日發揮得有些過分了。
“我是讓他打扮一下迷惑人的,不是讓他去勾引人的,這有些過分了啊,重畫重畫。”
沈濁瞟了眼顧清,見他拍著腦門懊惱,心道果真是個不靠譜的。
旁邊的老婆子不理解,那少年找她時隻說讓她給新娘化妝,等到了,她雖驚訝新娘子是個男的,但到底是活了五六十年的人,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一番心理建設後就勵志把人化得漂漂亮亮的,作為男子出嫁本就委屈,她可不能輕視。
但這人卻嫌她化得太好看了,老太太撇了撇嘴,弄不清楚該高興還是該頹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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