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滿臉無所謂,沈濁聽得不是滋味,到底是因為他,沈濁垂眸片刻,“對不——”
“可別可別!”
顧清連忙擺手,看見手裡的畫本又像拿著燙手山芋似的,把手背在身後,“我爹罰我不過是嫌我不聽軍令,和你可沒有關系。”
“那好。”
沈濁瞧了眼顧清,起身,靠康健的那支腿撐在地上,朝顧清作了一揖,鄭重道:“謝將軍救命之恩。”
顧清撓了撓頭,沒阻止,算是接下了這一拜。
沈濁行完禮抬頭,恰好看見顧清抿唇,額頭上也有一層薄汗,顯然是疼得。
“將軍背上的傷可處理了?”
“還沒。”
“那傷捂不得,將軍在榻上歇會兒吧,我已讓二楞去拿藥了,一會兒幫將軍上藥。”
話剛說完,就見顧清猶猶豫豫,一臉糾結。
這位小將軍,不想被他碰。
顯然,昨日之事已經讓顧清有了心理陰影,而且,那抹尷尬勁到現在還沒緩過來。
“哦,不用,我回去塗就可以,你還有別的事嗎,沒事我就先回——”
“紅花油,活血化瘀、跌打損傷的良藥!”
顧清話還沒說完,就被突然闖進的二楞打斷,沈濁應聲看過去,就見門口的二楞縮著肩膀,眼珠子滴溜一轉,就把藥交到自己手上。
拿到藥的沈濁失笑,這孩子還怕著顧清呢。
二楞離開,顧清盯著那瓶沒落在自己手上的藥油,猶豫了幾番,“給我吧,我帶回去抹上。”
沈濁不動,“還是我幫將軍吧,傷在背部,挺麻煩的,將軍自己可能夠不到。”
顧清猶豫,他不想。
他有點接受不了,倒算不上厭惡,就是膈應得慌。
“我可以讓其他兄弟幫我上藥。”
顧清說完,藥酒也不拿了,直接往外走。
營帳的簾子一開,響量的呐喊聲撲面而來,顯然,這是士兵在晨練。
“看來,將軍的兄弟們,暫時幫不上忙了。”
幽幽聲音傳來,還帶著笑意,顧清無語,握拳看向蒼白的青天。
他竟開始埋怨自己老爹竟然真的狠下心,畢竟上一次對他動真格,已經很久以前了。
所以,他根本就沒想到,那向來只是拿來嚇唬他的戒尺竟真的會揮下來。
疼痛襲卷的那一刻,他是懵的。
這一懵就是許久,等他從不可思議中回神,他已經被自己的老爹追著滿屋子跑了。
雖說到最後躲過了大部分,但切切實實落在身上的那幾下也是夠他受的。
怨天怨地,怨到最後,還是得面對。
“那,那就麻煩你了……”
顧清說完,怕尷尬似的,回到床前,背對著沈濁,開始脫衣服。
由於事情接二連三的發生,再加上一夜沒睡,顧清身上穿的,還是那套銀甲。
沈濁坐在桌旁,看顧清背對著自己,一點點褪去銀甲,接著是青灰色的長衫。
雪白的裡衣被扔到一邊,健康的小麥色皮膚袒露在眼前,鼓起卻不誇張的背肌上,縱橫著幾道明顯的青紫瘢痕。
瘢痕已經微微鼓起,橫亙在這片麥色肌膚上,給這個有力的軀體增加了幾分不羈的野性。
沈濁看愣了,盯著那隨顧清動作而微微顫動的肌肉,思緒開始不受控制地亂跑。
他對顧清,無疑是豔羨的。
前世莫說斷腿後,即使是自己最康健的時候,因著身子底子差,也不曾擁有過如此富有力量與攻擊性的身體。
也正因為沒有力量,不會武功,他才會在許多時候陷入被動。
沈濁清楚,人只有在最絕望的一瞬間,才會知道自己會有多麽渴望強壯與力量。
比如昨天,顧清的突然出現,其實是滿足他行至絕處時的所有幻想。
所以,即使自己向來疑心病重,即使昨日才與這人相識,他對顧清的好感,已經超過兩輩子遇見的大多數人。
尷尬的氣氛似乎毫無止境,顧清脫了上衣就爬上床,老老實實地趴著。
這抹藥環節還沒開始呢,他就已經在默默祈求著快點結束。
沈濁挪到床邊坐在床沿上,側身看向鼓起的瘢痕,手指不自覺覆了上去。
脊背滾燙,而沈濁的指尖卻是冰涼,巨大的溫差刺激下,兩人皆是一顫。
沈濁猛然收回手,盯著自己微微顫抖的指尖,握拳,將殘留的滾燙握進掌心。
待衝動消散,他才倒了些藥油在手上,揉搓至溫熱,覆上顧清的脊背。
他揉搓的力道把握得很好,不輕不重,既不至於沒有效果,又不至於激起火辣的痛意。
沈濁側眸,見顧清眯著眼,猜到這人應該是舒服了。
“將軍可否告訴我,為何覺得我是個書生。”
顧清思索片刻,回道。
“你很安靜,看著也不像脾氣大的,一看就是讀過聖賢書的,總之,與我和軍中人都不一樣,就像……”顧清一頓,像是在斟酌字句,隨後眼睛一亮。
“像我從前的爹!”
沈濁:“……”
“哦不對不對,說禿嚕嘴了。”
顧清歪頭,皺眉思索一番,“應該是像我爹的從前的那個樣子,就……讀書人的樣子。”
“唔!”沈濁莞爾,兩眼彎了些,“將軍可真有意思。”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