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個問句,但顧清的語氣裡絲毫不見疑問,衛朗身子一僵,“好像真的是……”
話還沒說完,後背的力道就已經消失,衛朗轉身,黑漆漆一片,早就沒了顧清的身影。
先前詭異的氛圍又湧上心頭,想起之前見到馮結把玩的那把匕首,衛朗渾身一激靈,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等將軍趕到,許公子不會已經成一具屍體了吧?不會吧……”
僻靜的房屋再次回歸沉默,沈濁頭上的裝飾已經取完,烏黑的發絲披散在肩後,襯得頸上的血跡格外滲人。
馮結又回到桌前,盯著凝上血跡的匕首出神,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把人放了。
這明明不像是他會做的事,可是……
“將軍要知道,你這匕首只要劃下,無論我是生是死,你的未來就都被這把匕首斷送了。”
平靜到毫無波瀾的聲音清朗至極,但是,他不得不承認,許回說得對。
許回要是死了,他只能算是完成了顧老將軍下派的任務。
但顧清一定會查清這件事的始末,他或許會埋怨自己的父親,但更多的,還是會將大部分的憎恨落在他頭上。
顧老將軍又是個寵兒子的,到時候,他就只能是一個維持父子關系的棄子。
可若不殺,就等於他在顧老將軍那自斷前程……
手指被刺破,鮮紅的血跡疊在早已凝固的暗紅上,馮結沒有管,他抬頭,目光定在沈濁手裡把玩的匕首上。
繁複的暗紋交錯於鞘上,昏黃溫暖的燭光下,它卻透出令人悚然的肅殺感。
匕首出鞘,沈濁拿到面前細細打量,他的手指細細撫過利刃,猶如品鑒一件絕世的寶物。
匕首光滑的表面映出他的面容,馮結坐在遠處,隻鋪捉到倒映在匕首上的,沈濁眼裡的一抹精光。
不過只是一瞬,這人就又恢復先前溫和的模樣。
馮結收回視線,看向自發結痂的手指。
削鐵如泥的“玄天”和眼前這個來路不明的人,一個比一個危險。
他現在有些慶幸自己在千鈞一發之際收了手,不然就算他成功把人殺死,他往後的日子也定會不好過。
“將軍若是不介意,就幫我去打盆水吧,我想清洗一下傷口。”
馮結離開後,沈濁來到桌前,拿起馮結留下的匕首,覺得自己的冤孽又多了一重。
馮結要殺他,果然是受了顧林的命令。
其實這無可厚非,作為一位父親,又是一軍之將,自然是越謹慎越好,要是他,自然也不會希望自己兒子身邊多出一個來歷不明的人來。
只是……
沈濁指尖抹過利刃上乾涸的血跡,他沒有想到,自己的重生,竟然會牽連出這麽多的變故。
隻一個馮結,就夠讓人頭疼的了。
前世馮結孤身入伍,能一步步由百戶走到千戶,由戰場走上朝堂,裡面定是少不了顧林的助力與欣賞。
可今日這事一出,馮結就會成為顧林手下的棄子,如此一來,往後的命運軌跡也定會變動。
他重生這一世,本無意參與朝堂,更無意摧毀別人的前程。
沈濁神色黯然,前路茫茫,早在不知不覺中已重新規劃了方向,往後的路,不知還會有多少變動。
若真是如此,他要如何做呢……
“砰!”
房門驟然被人踹開,沈濁一愣,愁容僵在臉上,他還沒從傷感中回神,就被臉色又黑又紅的顧清給嚇了一跳。
顧清腿還沒有收回去,就見沈濁垮著臉,脖子上有一道猙獰的傷口。
傷口完全被血跡蓋住,紅乎乎的延伸至領口,埋進暗紅的衣領中。
顧清呼吸一詫,“是不是馮結乾的?”
沈濁瞟了眼顧清額頭上的汗珠,一看就知道這人急著回來看他,滿心的鬱結散去,沈濁難得真心地笑了笑。
顧清胸口行起伏的厲害,身上的肌肉繃得死緊,仿佛只要沈濁一點頭,他就能馬上把馮結給撕了。
顧清越急,沈濁心情越好,“外面冷,將軍進來坐吧。”
顧清不冷,相反,他現在非常熱,一路策馬奔騰可不是容易活,更何況他為了進寨子,又是翻牆又是爬樹的,可沈濁出口,他還是走了進去,順便一把奪過那把沾血的匕首。
不過一瞬,剛剛還在手中的匕首就已被扔出門外,滾了兩圈,停在叢生的雜草裡。
手心驟然輕松,沈濁瞧了眼扔完匕首就垂頭沉默的顧清,啞然失笑。
這人,也太像個孩子了。
顧清就站在房中,一動不動,腦袋垂著,沈濁叫了兩聲都不答應,無奈,隻好上前按著肩膀讓人坐在凳子上。
顧清已經冷靜下來,他抬頭,盯著沈濁像是盛了星河的眸子,喉結滾動,像是有好多話要說,可猶豫良久,最後只是艱難道:“對不起……”
雖然認識不久,但在沈濁心裡,顧清就是一個格外開朗,天大的事兒不往心中放的人,如今這麽為難,怕是早就想到了他受傷的原因。
“將軍來說說知道多少可以嗎?”
顧清腦袋埋得更深了,越發像個做錯事挨訓的孩子。
沈濁有意去掰,想讓人看著自己,可手還沒伸出就停下,罷了。
“殺你是我爹的意思,還有,馮結是趙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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