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已髒,拍起來也不再顧忌,沈濁撫上顧清的肩膀。
顧清依舊垂眸不語,沈濁知道顧清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麽不管事,但還是溫聲道:“此次剿匪是個難得的好功勞,顧老將軍讓將軍親自上稟,自是希望將軍既能夠擺脫草包名聲,又能得到帝王的青睞,如此一來,後面的路才會好走。”
“我都知道,可是,我的字是真不好看,再說了,我連見都沒見過所謂的奏章,更別說寫了。”
“不會寫?”
剛剛不是寫得挺順的嗎?
沈濁疑惑,抽出被顧清壓在袖下的奏帖查看,頓感眼前一黑。
不知該不該慶幸自己多活了幾年,能夠在朝堂上練就喜怒不形於色的本領。
沈濁放下奏帖,不可置信地看向顧清,這人腦子裡真的一點墨水都沒有嗎?
屋外起了風,埋在雲層之後的太陽逃了出來,灑下的光亮透過窗戶,落在奏帖上。
陽光金燦,像是為紙上的字體鍍上了金邊,卻依舊擋不住撲面而來的貧乏與土氣。
沈濁閉了閉眼,再次看向顧清的傑作,勉強認全上面歪斜的字。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萬歲萬萬歲……
萬歲……萬萬歲……”
合著這人埋頭苦幹了半天,就憋出幾句萬歲?
第二十章 不愧是將軍
沒有因果,沒有過程,隻一句乾巴巴的“剿匪成功”,再加幾句翻來覆去的萬歲,就是顧清筆下的奏章。
“將軍不曾寫過折子,也不曾見過嗎?”
沈濁的目光幾近逼視,但顧清恍若未覺,重重點了下頭。
“我不喜讀書,我爹嫌我煩,就讓我跟著師父練武,所以不曾接觸過這些。”
沈濁聽完再掩飾不住面上的詫異,不僅因為顧清沒有經驗,更因為顧林的心大。
這可是要遞給皇帝的詔書啊,顧林就這麽毫無顧慮地把它交給顧清,就不怕被搞砸嗎?
猜不透顧林的心思,索性不再想,沈濁看向顧清,“我有幸見過幾分折子,依葫蘆畫瓢,或許可以幫到將軍。”
“那感情好啊!”
顧清眼睛一亮,抽了個奏帖攤開,擺在正前方,隨即起身,把沈濁按到座位上,自己來到沈濁原先站的地方,好整以暇。
沈濁還沒反應過來,手中就被掖了支毛筆,還是被顧清甩分叉的那根。
“不愧是將軍,動作就是快。”
沈濁氣極反笑,不懷好意揶揄一句。
“那是!你快寫。”
一拳又是打到了棉花上,沈濁無奈,搖搖頭,換了支筆開始寫。
“臣顧清啟:臣近聞銅虎山有匪作倀……截來往商隊,傷百姓安寧……一月前,臣於山道見其仗勢欺人,其質甚惡,故請示臣父,望……”
沈濁寫一句,顧清就念一句,日光漸漸溫柔下來,環繞兩人身旁,增添一絲溫馨。
“豁!”
一聲驚喝驟起,粉碎一室的平和。
沈濁意料不及,手一抖,壓著筆尖劃下一道彎曲劃痕。
劃痕不長,但躺在整齊清秀的字中,突兀又刺眼。
顧清連忙捂嘴,話聲透過指縫傳出,懊惱又小心翼翼。
“抱歉,我只是突然發現你的字好漂亮啊,和我的比較的話,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哪有,不過是平常的樣子罷了。”
手中的毛筆難用得很,沈濁小心控制著力道,才不至於像顧清一樣在紙上洇出墨痕。
只是剛剛一個意外,算是毀了大半的心血。
不過只是拿來做參考的,沈濁沒在意,繼續往下寫。
等洋洋灑灑寫完幾百字,手腕已經開始發酸了,沈濁正要起身把位置讓給顧清,就聽見顧清的試探。
“話說,我直接把這一份呈上去行嗎?反正皇上沒見過我的字。”
沈濁回眸,見顧清面色嚴肅,顯然南風知我意不是在開玩笑。
“以前沒見過,以後就不會再見了嗎?”
顧清被問得一愣,想明白後眼皮耷拉下來,垂頭喪氣的,好不可憐。
“時候不早了,將軍快點寫吧。”
“好吧。”
見人終於老實,沈濁松了口氣,可他明顯低估了顧清想要偷懶的決心。
字沒抄幾個,顧清又猛然抬頭,動作之迅速,又是把後面出神的沈濁嚇了一跳。
“不是說,奏章是能代寫的嘛,這樣一想,我把這份交上去也沒什麽不妥啊。”
沈濁站在後面,看不見顧清的表情,但不用猜,這人的眼睛肯定又亮起來了,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
這人為了偷懶,連腦子都轉得都比往常快了。
沈濁無奈,盯著顧清腦袋上支棱起的一縷小碎發,笑道:“是沒什麽不妥,但這是將軍第一次寫奏章,定是要給陛下留個好印象的。”
眼前的腦袋呆立一會兒,又垂下去,這次是真的認了命。
沈濁湊近,見顧清一筆一劃抄得仔細,雖說寫出來的字依舊很難看吧,但最起碼在態度這方面是過了關的。
等顧清弄完奏章的事時,已是月上枝頭。
因著在顧清那邊耽誤了時間,沈濁回到住處時,桌上的飯菜已經沒了熱氣。
琢磨著要如何留下的事,一頓飯吃得沒什麽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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