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還神采奕奕的眼神瞬間變得黯淡,顧清迷茫了一瞬,意識到沈濁的意思後急忙就要開口,沈濁卻不看他了。
“好了,就先送到這。”沈濁故作輕松道,他開門出去,在顧清急切的目光中搖了搖頭,隨後把門關上。
沈濁拖著雙腿走了兩步,就脫力般依靠在牆上,他垂頭緩了會兒,聽見門內顧清走動的腳步聲後,才轉身下樓。
樓剛下了一半,他就迎面碰上了趙岸,對方看他的眼神似要將他生吞活剝了,沈濁閉了閉眼,心中更是煩亂。
趙岸見他神色懨懨,嘲諷道:“看來這一場相逢,你們二人談得並不愉快啊。”
“情況如何,自是不用你掛心,”沈濁扶著一旁的牆面,他問,“趙岸,二皇子到底有什麽目的?”
“二皇子?”趙岸表情有些疑惑,隨即就笑了,“自然是不想你們好過啊,這還用猜嗎?”
沈濁注意到趙岸說的是“你們”,他問:“你們想從顧清身上得到什麽?”
“沈大狀元這麽聰明,就好好猜一猜,會猜出來的。”趙岸一步兩階,三步走到與沈濁齊平的位置,把手按到沈濁的肩膀上,他的力氣很大,沈濁身子太虛弱,踉蹌了下,差點摔下樓梯。
趙岸被沈濁弱不禁風的樣子愉悅,他笑著移開手,撣了撣沈濁的披風:“顧小將軍真是體貼,竟是把這樣華貴的披風披到你這階下囚身上,想來也是用情至深,所以你要好好想,萬一明白晚了,豈不是會讓顧小將軍遭更多的殃。”
沈濁把披風從趙岸手下拽離,道:“趙岸,人總會為自己造下的孽付出代價的。”
趙岸嗤笑一聲,道:“這我還是信的,畢竟,沈老爺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不是嗎?”
說完,他繼續往樓上走。
“趙岸,”沈濁喊了聲,“你識破我身份的事,不要讓顧清知道。”
“你竟沒告訴他?”趙岸睨了沈濁一眼,笑了,“不過想想也是,沈大公子心思純善,自是不願意拉旁人給自己陪葬,更別說是顧清了。”
“你放心,”趙岸看了眼顧清禁閉的房門,心情前所未有的好,他說,“我是不會蠢到自找麻煩的。”
第九十八章 你還願意和我一起嗎?
回京之路分外遙遠,縱使日夜兼程,也要走上二十多個日夜。
沈濁也是沒想到,離京又歸京,將近一年的時間,時間恍然而過,他竟然又做成了階下囚。
只是,這一次,比離京的時候幸運太多了。
想當初日曬雨淋,一時一刻皆是煎熬,用那時的慘樣做對比,他現在可真是舒坦極了。
沈濁盤腿坐在馬車中,他閉著眼,晃了晃手腕上的鐵銬,聽它丁零當啷的聲音與傳進來的悠悠雨聲相融,心境前所未有的平靜。
“怎麽了?”小窗上的布簾被人從外面掀開,很快就探進來一個發絲沾上雨水的腦袋,顧清視線轉到他身上,關心地詢問他。
春天到來的第一場雨,雨絲中還帶著細密的寒意,寒風從布簾的縫隙鑽進來,撲了沈濁滿身。
沈濁望著顧清深邃的眉眼,搖了搖頭:“沒什麽,一個姿勢坐久了有些累,就換了個。”
沈濁說著,在身上找了一圈,沒找到手帕之類的東西,就隻好攥著袖角直起腰,要給顧清擦額頭上的雨水。
甫一動作,鐐銬就叮鈴桄榔地響起來,他還沒碰到顧清,就被對方嚴肅又有點狡猾的眼神止住。
“悠著點啊,小許回,”顧清裝模作樣瞪了他一眼,道,“別忘了你現在可是一個寒氣入體,體虛至極的犯人。”
沈濁被顧清的話說得一愣,隨即就笑了笑:“好吧,那你自己擦頭上的水吧。”他收回袖子,沒了要幫忙的打算。
“沒必要,”顧清輕快道,“擦不擦都一樣,反正一會兒都會淋濕。”
顧清如此說,沈濁也不再執著,他通過布簾的縫隙看了眼陰沉的天色,有些擔憂地問:“驛站還有多遠啊,我瞧著這雨應當一時半會兒停不了。”
顧清把頭收回去,看了看路程,又把頭伸進來,正要說話,他身後就響起了趙岸的聲音:“說什麽呢?顧小將軍別忘了,許回是重犯,你同他如此親近,就不要怪本官懷疑你們二人是共犯。”
沈濁看了眼快被雨淋成落湯雞的趙岸,憋著笑給顧清遞了個眼色,顧清會意,轉身合上了布簾。
顧清用的力氣不小,松手後布簾還搖晃著,沈濁恰好能通過布簾間的縫隙看見趙岸比天色還要陰沉的臉。
趙岸的臉被凍得紫紅,上面還掛著深淺不一的水痕,沒有束上去的頭髮被雨水打成了綹,黏在臉上,好不狼狽。
如此情狀,他和趙岸兩人相比,也不知誰更像是個階下囚。
沈濁抬頭看了眼破敗的馬車頂,上面有經年積累下的裂痕,深深淺淺,像是溝壑縱橫的山地。
就是這輛有些年頭的馬車,剛好幫他避開了這連天的雨水與寒風。
而他,做為一個階下囚,能有如此的待遇,還真是多虧了顧清。
事情要從三天前說起,那天,他和顧清達成共識之後,就回到了四面漏風的囚車。
當天晚上顧清就傳消息於他,讓他配合做一場戲,戲的內容就是他突染惡疾,怕是有性命之憂。
當時他猜測過顧清的打算,覺得顧清不過是想給他背後那個披風尋個合理的理由而已,可沒想到,顧清的打算遠比他想的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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