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刻,就在宋時清要松開的時候,謝司珩卻跟背後長了眼睛一樣,精確地反握住了他。
“……謝司珩。”宋時清小小聲。
謝司珩唇邊笑意帶著點得逞的故意,看著就是沒安好心的樣子。
他也不說話,就緊握住宋時清,仗著他臉皮薄,沒法在老街上和他鬧,裝聽不見,隻悠悠閑閑地朝前走。
上百年的居民街,眾人腳下的青石板不知道是新的還是老的,反正較高的地方已經被來來往往的人磨得光亮。
兩側矮牆頂上伸出高高低低的樹枝,青綠的葉片一搖一晃。
宋時清和謝司珩順著並不密集的人流走上坡路,隱隱間,有什麽東西在他們兩個之間化開了一點點。
“刺啦——”
面胚下油鍋的聲音從身側的小巷中傳來,宋時清朝裡面看了眼,只見是一家正在炸糖糕的早點攤子。
“吃這個?”謝司珩停下問道。
宋時清也沒挑,直接點了頭。
老家這邊的很多小店,從原材料到製作成食物,都是自家完成的。像是這家賣的糖糕和蘿卜餅,就都是自家田裡產的米面和蘿卜,味道好,熟客很多。
掌杓的嬢嬢麻利地一邊翻餅一邊找錢,遞給謝司珩的時候,還笑眯眯地順著打量了眼宋時清。
“倆小哥生面兒,外地牙子還是上學回來的呀?”
宋時清自己用紙包糖糕,“我們是本地的。”
“聽口音不像哦。”嬢嬢有點驚訝,而後又看著宋時清,跟他開玩笑,“多大了,我家女兒頂漂亮嘞,就喜歡你這樣乾乾淨淨的男孩子。”
不等宋時清回應,一個聲音就從他身後響了起來。
“媽你說什麽呢?”
一個年輕的女孩子端著籃子,快步走上來。
是早點店嬢嬢的女兒。
她回頭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宋時清和謝司珩,又轉向她媽媽,嬌嗔,“您看不出來他倆還在讀書呢。”
“給麽俊的小哥,幫你問問怎麽了嘛。不識好人心,錯過了回頭又跟我哭。”嬢嬢笑罵。
宋時清默默後退了一步,貼到悶笑的謝司珩身邊頂了他一下,示意他別笑了。
結果謝司珩這狗東西也不知道今天早上是哪根筋沒搭對,居然抓住他的手,低頭囂張地在他才咬了一口的炸糖糕上,狠狠咬了一大口。
宋時清看著流出來的芝麻,茫然兩秒,隨即騰地抬起頭。下一刻,他對上謝司珩被燙麻了的神情。
宋時清:……
謝司珩別過臉,忍著疼憋笑。
這時候,他要的蘿卜餅也炸好了。嬢嬢用紙兩下折出一個三角,給他包起來。
快十一點,這大概就是她今天做的最後一單早點生意了。
所以在遞過蘿卜餅以後,嬢嬢也沒了再開火的興。一邊擦台子,一邊和宋時清兩人聊了起來。
“小哥,待會也要吃午食了,不然就在我這吃吧。昨晚才挖的新筍,中午菜單上有醃篤鮮嘞。”
謝司珩和宋時清還真沒辦法留在這裡吃午飯。
還有兩天就是宋老太太出殯的日子,謝司珩的爸媽今早才打招呼說大概中午到。他倆得回去吃飯。
於是謝司珩搖了下頭,“不了。”
“好吃的誒!”
早點店的嬢嬢估計是急著招攬生意,聽謝司珩拒絕,還以為是看不上她家的菜,趕緊推銷。
“你看那。”她指了指身後木梁上掛的鹹肉,“我自己醃的排骨,都是年節時候殺的小黑仔豬,又嫩又香。筍也是,換了往些年,我家的筍早就被那些要結婚的定下做聘禮了,哪留到現在。”
……
宋時清現在聽見“聘禮”兩個字就不太舒服。
他垂眼拉了拉謝司珩的袖子,再次拒絕了熱情的早點店嬢嬢,朝老街的更深處走去。
“哎呀,真的鮮呦,倆小哥還不信我。”嬢嬢看著他倆的背影,不甘心地自言自語。
“你都問他倆要不要女朋友了,人家哪還敢留下。”女兒撩開簾子走出來,將一簸箕新鮮的筍放在了店裡的木桌子上,“你看不出來他倆親親熱熱的,牽著手呢。”
嬢嬢跟不上女兒新潮的思維,沒懂。隻走過去心疼地拿起一個筍。
“真是,前幾年這時候,咱家的筍早被婚宴定完了。這兩年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你們這些小年輕都不結婚了。”
剛才她和宋時清說,自家的筍是做聘禮的並非是抬高自家菜的身價。而是塗山這一帶的民俗。
舊社會醫療水平不發達,家家戶戶的媳婦都想在年節前後最冷的那幾個月生孩子。
自然,結親的日子就會集中選在三四五月。
那時候菜不多,辦婚宴的時候有什麽吃什麽。多年下來,正在春夏之交發的新筍就成了婚宴上必不可少的食材。
久而久之,甚至被加到了聘禮裡。
只是窮人家自己上山挖,富貴家挑著好的買。
女兒手下麻利地用刀在筍衣上割出口子,剝開筍皮,“也不完全沒有啊,昨晚我在山上的時候,一個婆婆就買了咱家兩筐筍呢,足足買了兩百多斤。這些是剩下來的。”
早點店的嬢嬢動作一頓:“真的?”
女兒嗔她,“我還能騙你啊。估計看見咱們家竹林品種好,特意找上來。價錢一點沒還,大方呢。”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