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義憤填膺地罵完,卻沒有聽到家人的附和。
“……媽?”她叫道,片刻後古怪地轉向另一人,“爸?”
她爸難看地扯出一個笑,“你們先站這,我去問點事。”
家人有事瞞著自己。
付老師隱約意識到了某種可能,她嘴唇翕動了一下,喉嚨裡卻沒有發出聲音。
在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的時候,顧青就猜到了來人要說什麽。
他直起身,對方大娘,“回去吧,這兒沒你們家的事了。”
雖然話說得不客氣,但方大娘滿臉堆笑。
沒事好啊,沒事才好,這時候有事的才完蛋呢。
她略了眼上前來的付老爹,心下有了成算,快步走開。這家人,她以後是一點都不想沾了。
付老爹悻悻看了顧青一眼。
“大師……”
顧青沒說話,隻側低著頭吐出一口煙霧,五官在朦朧中,顯出冷酷的不在意。
付老爹硬著頭皮,“我也不確定是不是像您說的,偷了大仙的東西。畢竟我也不信這些,要不是今天,我媳婦那樣,我不可能相信世上有鬼怪這些事。”
顧青仍沒說話,沒給他一點面子。
付老爹在心裡罵了一通,面上卻低聲下氣。
“大概八年前吧,我在路上撿到過一個盒子。”
盒子?
顧青不動聲色地抬眼。
“大概一個巴掌大”付老爹比了下,“裡面是一塊墨玉硯台和一隻毛筆。我、我當時鬼迷心竅,家裡又缺錢,就拿去賣了,周轉生意。”
他小心翼翼,“您說的狐仙供品,會不會是那個啊……”
顧青緩緩眯起了眼睛。
他盯著付老爹的臉,一字一頓,“你真是在路上撿的?”
付老爹囁嚅著不說話。
顧青不是警察,關心的只有他該關心的事。見付老爹不開口,他換了個問題,“你為什麽會覺得那是供品?”
“……是隻狐狸叼著放下的。”他看了眼顧青的表情,“我當時真不不知道,我要是知道……”
“那兩樣東西,你賣了多少錢?”
付老爹尷尬,“不記得了。”
顧青嗤笑,“是嗎?”
安靜了片刻,付老爹終於松了口。
“我看那像是老東西,就賣給了一個朋友,賣了六十多個。”
對於做生意的人來說,六十多萬其實不算多。
但當年,付家在縣上開的超市剛好資金鏈斷了。那六十多萬,是家裡生意的救命錢。
這點付老爹沒敢跟顧青說。
一是出於男人的自尊心,二是,他隱約感覺,如果顧青知道那筆錢對當時的他來說那麽重要,可能會有其他反應。
……不管他們家了也說不定。
想想也是。
某個東西混混沌沌了上百年,被驚醒之後,理智尚未聚攏,隻模模糊糊地知道愛人這一世滿了十歲。
在他們那個年代,十歲是孩子上學的年紀。父母該給子女準備文房四寶。
但它是伴侶,低了一輩,因此才隻準備了兩樣。
它那樣精心地替宋時清挑選禮物,卻成了另一家的翻身資本。
這可不是還回去就能消解的仇怨。
顧青好半晌沒說話,“那兩樣東西,你現在還能找到嗎?”
“我和那個朋友好久不聯系了,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
“去找。”顧青掐了煙,“東西得找回來還回去。”
付老爹抱著點滾刀肉似的心態,“您就不能幫幫忙?”
顧青冷冰冰地看向他。
付老爹索性露出了無賴的本性,“牛鬼蛇神的,政府也不希望它們作祟吧。要我說,你們這些有本事的就應該早點收了它們。怎麽能讓它們害人呢?”
爛人過了多少年都不會變,骨子裡還是那一套。
“那你去找地方投訴我吧。”顧青輕飄飄地扔下這句話,“你看是你們全家死絕在先,還是我被追責在前。”
“……你!”付老爹惱羞成怒。
顧青不再搭理他,撐開傘,走進了雨中。
身後付家人的吵鬧聲逐漸遠去,顧青在黑沉沉的路上漫步朝前,某一刻,他拿出手機,打通了一個電話。
【喂?顧大師。您看得怎麽樣了?進村的路塌了,我們的人沒法去,您看這真是……】
“沒事。”顧青溫和,“蒙村的情況不太好,狐鬼氣息非常濃,估計不是一隻,是一群。非常凶,凶得不正常。我和遭災村民的談話錄音已經給你發過去了,你們自己聽吧。”
【……怎麽會這樣?】
“誰知道呢。”顧青倦怠地歎了口氣,“狐鬼的性格和狼有的一拚,誰拿了它的東西,不還回去就不死不休。我不知道這裡的狐鬼為什麽過了八年才找人算帳,總之還是得找到它們的供品。”
【呃,顧大師,我問一句,能不能……滅了狐鬼啊。滅這東西難嗎?】
顧青“嘖”了一聲,“王叔,我還年輕,我還不想死。”
對面賠笑。
顧青好笑,“狐仙狐仙,雖然不是正兒八經的神,但也是個仙家。就算一日欲孽橫行,墮為妖邪,做仙家的能力也還在。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它們徘徊於山林間自己消散,它們可不是泰國那種小鬼說除就除,我哪有那個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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