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裡,當年那個給她出主意的風水先生的聲音聽起來已經很年邁了。
【宋總,你也是懂的。你家的孩子,唉,我也不好明說,您自己做了什麽您自己心裡清楚。】
宋悅一下子攥緊了左手。
是,她清楚地知道宋時清是怎麽來的。
宋翔他們不知道,隻覺得她是封建迷信上腦,固執地折騰小孩。
宋老太太隱約知道一點,但什麽都沒說。
宋悅的本事是她教的,死胎轉活,別人能覺得是檢查出了錯,她卻能感受到女兒腹中那股不與母體相容的氣息。
那邊人也是無奈,【我當年說,只要您將孩子當女孩養,就能躲過找他的東西。但這孩子畢竟……唉,他畢竟命格陰,容易招那些東西,躲不過的,順其自然吧。】
宋悅張了張嘴,聲音艱澀,“我知道我有錯,我當年只是想要一個孩子給那些嘲笑我的人看看。但是這孩子生下來以後,我真的把他當成了我自己的孩子。我不能看著他去死吧!”
宋時清那麽乖,那麽漂亮,比別的孩子更聰明,早早地,就會叫媽媽了。
就算是在外面撿了一隻小動物,養了五年也如同家人一般。
更何況宋時清是切實從她肚子裡出來的孩子。
幾番爭論之下,宋悅的情緒幾近失控。
她不想讓宋時清看到自己猙獰的神情,走到了遠離門口的角落。
——到此為止,就是宋悅記憶裡,關於那天發生的全部事情。
但【它】惡劣地給宋悅展示了另一個視角。
——宋時清的視角。
就如那天謝司珩在宋翔家找到的老照片上所記錄的一樣,宋時清穿著一條白色裝飾紅格子花邊的小裙子。為了搭配裙子,宋悅還給他扎了個可可愛愛的丸子頭。
不得不說,雖然宋悅總是很心疼宋時清,但無法避免地,她也總能在打扮宋時清這件事上,找到童年玩洋娃娃的快樂。
小時清有些擔心地皺起了秀氣的眉頭。
他知道宋悅在和人吵架,似乎又著急又傷心。
宋時清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去安慰媽媽,小腿在空中微微搖晃。
彼時正是下午四點多鍾,春末,氣溫不算高,陽光還有些。
一道影子,慢騰騰地延伸到了屋子門口的空地上。
隨著那人的走動,影子也越來越長。
——直到她徹底出現在了門口。
是宋悅。
宋時清一下子就笑了起來。
年紀小,性別特征也弱,宋時清看著就是一個漂亮到讓人心軟的小姑娘。
“媽媽。”
宋悅漆黑的眼瞳盯在宋時清的臉上,緩步走了進來。
【——清清,媽媽帶你去一個地方,好不好。】她問道。
宋時清不覺得哪裡不對,笑眯眯地伸手,示意宋悅抱自己下來。
宋悅如他所願地抱住了他。
但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將宋時清放到地上,而是就這樣,抱起宋時清顛了顛,心滿意足地讓宋時清坐在了自己左手的小臂上。
宋時清經常生病。
但他並沒有太瘦,雖然比同齡人發育慢一點,可也有結結實實的三十斤。
宋悅身高堪堪一米六二,是典型的嬌小型女人。
穩穩當當地抱住一個三十斤的孩子,絕不是平時的宋悅能做到的事情。
宋時清愣了一下,他沒被這樣抱過。事業一時間抬高這麽多,他有些不適應,還有一點點害怕。
“媽媽……你放我下來吧。”
宋悅不說話,隻笑眯眯地看著宋時清。
那目光中透著一股貪婪的滿足。
她就這麽看了一會,才輕輕笑著回答了宋時清的話。
“哪能放時清下來呢,待會要走好久的路,時清走不下來的。”
其實把宋時清當成女孩子養,是有用的。
在【它】的認知之中,宋時清是他的愛人,而他的愛人是一個青年,所以宋時清應當是男孩子才對。
當年,它才被宋悅的引魂術驚醒不久。五年過去,理智並未回歸多少,仍是一團扭曲的邪祟。
按說,它是找不到宋時清的。
但事情壞就壞在宋時清的命格太陰了。
也許前世他就是個招鬼的體質,又也許是因為他的誕生不在正經的輪回之中。
這一世的宋時清,成了個鬼物最喜歡的香餑餑。
在外面,那些東西想要殺了他,或為了吞食他的生氣,或為了佔用他的身體。
但在塗山縣,那些東西早被【它】嚇破了膽。
隻想快點獻上宋時清,平了它似海的戾氣。
“宋悅”抱著宋時清走出了院門,走到了村子裡的大路上。又一步一步走下高地,朝著上山的路走去。
宋時清原本抱著宋悅的脖子,但漸漸地,他也覺出點不對的地方來。
——宋悅身上真的很冰。
宋時清還穿著裙子,薄薄一層布料,本身就是為了涼快,什麽溫度都存不住。
走了這一個小時的路,宋時清被環著的腿彎那片,被凍得甚至有些發麻。
“媽媽,”宋時清小聲,透著委屈,“我能不能自己下來走?”
宋悅停了下來,眼珠軲轆轉向宋時清,笑著問道,“時清為什麽要下來自己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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