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謝崇明明知謝夫人的想法,卻因為畏懼怨恨,索性將計就計。
宋時清不能逃,不能罵,只能忍著看著。
憑什麽?
宋時清走到廊下,想稍微休息一會。
他翻進來的這處院子很破,牆邊雪下,堆著不知道哪年哪月扔過來的燈籠框,院子裡也是雜草叢生。宋時清還以為這裡沒人住。
他把撿到的棉花都塞進衣服裡,捋平布,抬眼正準備找地方坐下,冷不防就對上了窗戶後面青年懶洋洋的目光。
——宋時清被嚇到了,無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麽樣才好。
顯然是住在這裡的青年眯著眼睛笑了下,“呦,我這兒好久沒來新面孔了。你是哪家的小孩呀。”
那天天空依舊是陰沉沉的樣子,看著就讓人覺得今天沒什麽好事。
但窗子後面的青年卻有種讓人心安的閑散,他大概是通過宋時清的一身狼狽看出了他被人欺負的前情,也沒提什麽讓人不高興的事,隻用手指敲了敲窗台。
“來,過來喝杯糖水暖暖身子。你這樣,待會要凍病了。”
宋時清抿唇,下意識覺得不好意思,他哭得兩隻眼睛都紅彤彤的,臉上估計也沒擦乾淨,走路還一瘸一拐的。
他走到了窗台外,想了想,還是沒有伸手去拿那杯甜茶水,隻怯怯地觀察青年。
“你這樣子,可憐巴巴的。”青年逗他,“又不是我欺負的你,你衝我掉什麽眼淚珠子。”
“待會你父母要是找過來,你得跟他們解釋清楚。不然錯怪了我,我可冤死了。”
宋時清不做聲,低頭用手背擦臉上的眼淚。
受委屈的人是聽不了溫柔話的,眼淚就這麽越擦越多,青年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遞了塊帕子過來。
“我臉上髒。”宋時清小聲說道。
他實在是太乖了,又漂亮。青年索性就親自幫他擦了擦臉。
“哭什麽?身上有傷?”
“……我父母不在這裡。”
青年垂眼,一時無聲,片刻後,他捏了捏宋時清的臉側,“這樣啊。是哥哥弄錯了,你叫什麽名字?”
宋時清抬眼,輕輕報上了自己的名字,“宋時清。”
在他說完這三個字的那一刻,青年臉上的笑意凝了一瞬。
他盯著宋時清,黑眼珠中像是突然有什麽東西化開了一樣。
“……你就是宋時清?”
宋時清茫然地回望他。
本能中,他瑟縮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麽,他開始有點怕面前的青年了。
青年捏著他的臉晃了晃,“時清海宴,這世道要是能和你的名字一樣該多好。”
如果是現在的宋時清,在覺察到青年隱隱不對勁的語氣以後,肯定會保持沉默,繼而遠離。
但彼時,宋時清像是突然在鬥獸場遇到了同類的小貓一樣。
他遲疑了一下,試探著問道。
“哥哥,你叫什麽?”
哥哥這個稱呼是青年剛才說話間自己帶出來的,宋時清不覺得這樣叫對方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但青年的目光卻涼了一分。
他收回手,淡淡看著宋時清。
“我叫謝司珩。”
謝司珩像是在等著宋時清給他反應。
而宋時清——
他茫然地在自己知道的姓謝的人裡找了一圈,沒想起謝司珩是哪個族老家裡的小孩。
“堂哥?”
謝司珩挑眉。
宋時清還以為是自己叫錯稱呼了,趕緊改,“表,表哥。”
謝司珩目光在宋時清落肩頭的黑發上頓了下,突然見就品出了種很難形容的滋味。
表哥表妹親上加親。
也不知道這小孩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
謝少爺當年的日記:
見到了宋時清。
他叫我表哥。
他暗示我(篤定點頭)
第九十五章
圍牆外突然傳來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緊接著就是管家的厲呵聲。宋時清下意識朝牆的方向看了眼,微微蹙眉。
聽這聲音,是春薇把管家給叫過來了。
管家是最早對謝崇明輕慢起來的,連帶一幫下人都跟他學。兩人一對上,管家就會像長輩那樣人五人六地教訓謝崇明。他現在出去,只會讓謝崇明更怨恨他。
宋時清想了下,還是收了要出去的心思。
反正春薇跟在管家身邊,謝崇明不可能再對她怎麽樣。
他收回目光,轉頭卻發現謝司珩一直都在看他。
宋時清面上沒什麽變化,但垂在身側的手卻緊張地抓了抓棉衣下擺。
有些人日日年年沉澱下來的氣質,就像春日浮動在空氣中的桃花香一般,明著說不出來,卻讓人潛意識裡覺得特殊。
對面的青年就是這樣。
明明謝司珩那一頭沒有規矩的短發跟還俗不久的和尚一樣,但宋時清就是覺得這人似乎很矜貴。
書香門第、從容大方。
宋時清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謝司珩才好,總之,這人和他前十六年見過的莊稼漢或者大老爺都不一樣。
……看著就覺得想要親近。
“我臉上有東西?”謝司珩突然問道。
宋時清受驚般一顫,隨即快速搖頭,乖乖垂下了眼。
謝司珩對他是真的沒什麽耐心,朝院門的方向示意了一下,“二少爺也看到了,我這裡枯枝敗葉的,拿不了什麽東西招待您。您還是自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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