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看來,謝司珩家裡應該是養得起他的。而且,雖然吃不了官府的飯,去江南那一帶應該也能找到好的位置吧。
……怎麽留在謝家住那種院子?
春薇擰眉,“這我就不知道了。他摔斷腿以後就被老爺太太做主接了過來,然後就一直住在那邊院子裡。”
真怪,但又說不清到底是哪裡怪。
宋時清捏了捏眉心,在心裡歎了口氣。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在意謝司珩,明明兩人今天才是第一次見面,那人還很不喜歡他的樣子……
憑什麽不喜歡他,如果謝家怠慢他了,那他去怪謝家好了,遷怒他做什麽。
宋時清心底小聲抱怨。
正此時,李嫂子的聲音在屋外響起,“哥兒!哥兒!”
“誒!”
春薇應了一聲,小跑著過去開了門。
李嫂子這幾年總是替謝夫人送東西過來,因此拿了不少好處,自然對宋時清和春薇兩人笑臉相加。
“太太叫哥兒去吃飯呢,快收拾收拾,跟我來吧。”
吃飯?
除了過年過節,宋時清從不和謝家人一起吃飯,這是謝麗娘當年鬧的,謝家兩夫妻也就隨了她。
怎麽今天……
宋時清想到了謝崇明,頓了下,還是點了頭。
進正堂往旁邊走,就是平時謝家眾人吃飯的地方,桌上和往常一樣,擺了一圈菜。
謝夫人和謝老爺還沒有來,只有謝崇明謝麗娘兩兄妹坐在桌邊。
宋時清腳下微微一頓。
——謝崇明臉上有傷。
而且不是一點點的刮傷蹭上,是明顯被人用拳頭打出來的淤青。
宋時清下意識看向管家所在的方向,但只是身體側轉了一點點,他就頓住了動作,不動聲色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來。
今天,能打謝崇明的,隻可能是管家和他帶的那幫人。
雖然說謝崇明不是謝家的下一任當家了,但管家打少爺,還是太過了。
不過宋時清只是想想,他才不會同情謝崇明,這人最好天天被打。
這樣想著,坐他對面的謝崇明就掀起眼皮,冷冰冰地看了過來,“你很得意?”
宋時清低頭,裝自己聽不見。
謝崇明冷笑了一聲,正當他還要再說什麽的時候,管家冷不防在旁邊出了聲,“大少爺。”
管家接過一邊廚娘送上來的清蒸仔雞,低眉順眼地走過來,“老奴再告誡您一遍,家和,方能萬事興。”
宋時清本能覺得管家話裡有話。
果然,聽了這句告誡以後,謝崇明臉上抽動了兩下,好半晌,就當宋時清以為他會沉默的時候,謝崇明卻怨恨地盯住管家。
“你說的對,家和才能萬事興。家裡人被野種壓一頭,怎麽能興的起來?”
宋時清放在腿上的手指蜷了蜷。
五年過去,謝崇明依舊會罵他野種。
但很快,他察覺到了一點不對勁的地方。
和往常每一次他被罵野種不同,這次,管家很生氣。
——宋時清微微動了一點,用余光打量管家的神色。
他嘴角向下撇,厭惡地看著謝崇明。
他像是……想殺了謝崇明。
謝崇明陰陽怪氣,“更何況,奴大欺主,那裡有家和。”
“崇明。”
謝夫人的聲音突然從前面傳來,謝崇明陡然收了聲。
五年過去,謝夫人反而比五年前看著更年輕了幾分。她牽著五歲的小兒子,款款跨過門檻走了過來,睨了謝崇明一眼。
場面一下子冷了下來。
跟在謝夫人身邊的小男孩看看母親,又看看宋時清三人,規規矩矩地叫人。
“大哥、二哥、三姐,徐伯伯。”
“誒——”管家一下子笑開,很自然地走過去彎腰把小男孩抱了起來,“小少爺您坐這兒。”
謝夫人在主位上坐下,“吃吧,今天老爺就不起來了。天兒冷,他不方便出來。”
看著這一幕,再想想謝崇明剛才的話,宋時清心底突然浮現出了一個荒唐的猜測。
要知道,謝夫人如今才三十多,但謝老爺,已經快六十了。她五年前懷上小兒子的時候,謝老爺也有五十多了……
謝崇明剛才那麽說,是因為知道點什麽嗎?
宋時清拿起筷子,不由自主地朝管家的方向多看了幾眼。
謝麗娘似乎是忍了許久,突然出了聲,“娘,您就別讓大哥去江西了。那麽遠,現在還是冬天。”
謝崇明要去江西?
所以這頓飯,不是為了讓他和謝崇明和解,而是給謝崇明送行?
為什麽?外面現在兵荒馬亂的,謝夫人不知道嗎?
謝夫人夾了一筷子肉給小兒子,“放心,你舅舅走江西走了十年,不會有事的。”
謝麗娘:“可是!”
“麗娘,你不用再說了。”謝崇明突然說道,“娘現在,巴不得我死在路上。”
謝夫人柳眉一擰,“你說什麽呢?”
謝崇明就像是瘋了一樣,用一雙幾天沒睡帶著血絲的眼睛盯住謝夫人,“我說的難道不是實話嗎?別以為我不知你為什麽現在都不給他起名字!你是想等我死了以後,讓他用我的——”
“咚!”
謝崇明瞪大了眼睛,緩緩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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