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
“老師……”
“老師……”
他停在宋仲面前。
七年的時光過去,兩個人幾乎一般高了。
當年那個狼狽而又恐慌的護著自己老師漸漸變涼的身體前的小少年,現在已經背脊筆直,一身軍裝,擔起了守護聯邦的擔子,長大了。
宋仲看著棄厭肩膀上的傷,臉上的笑淡了些,幾不可查的歎了口氣。
“小家……”他頓了下,改口道,“小厭,對不起,老師該早點來的。”
季付的事情傳的沸沸揚揚,他聽說了之後,就趕緊趕過來了。
宋仲抬手,像之前一樣,溫柔的將棄厭額前的碎發理順,揉了揉,“都會過去的,季付也會……”
話沒說完,他聲音一頓。
面色蒼白的少將輕輕抱住了他,額頭抵在他肩膀上,呈現出一個帶著依賴的姿勢,棄厭低聲道,“……老師,別說話,讓我靠一會。”
他緊繃的身體慢慢放松了,累極了才回到家的小獸似的,尾音是沙啞的顫音。
宋仲察覺到自己肩頭的衣料慢慢濕了。
他神色複雜,半晌無言,安撫似的拍了拍棄厭的背,哄小孩子一樣。
直到現在,棄厭才覺得自己自從認定四哥死了之後,一直飄飄蕩蕩不著地的靈魂重新回到了體內。
銀輝要塞,他親手撿起季付零碎屍骸的時候,沒有哭。
整理季付遺物的時候,他也沒有哭。
親眼看著季付骸骨被埋進不見天日的地下的時候,他甚至還隻覺得那是個開過頭了的玩笑。
他是少將,帶著一整個星區的人,他半點不能崩。
直到宋仲回來,棄厭將自己藏在他的肩膀處,才就像是突然有了依靠,甚至莫名其妙泛起了抑製不住的委屈。
“老師,你怎麽才回來……”
“我好累啊。”
“老師……”
一直被壓抑的疲憊、困倦還有深深埋在心裡的害怕,瞬間席卷而來。
宋仲:“累就休息會,老師回來了,我替你扛著。”
緊繃的神經一放松下來,撐著的那口氣就散了。
胸腔裡消失劇痛加倍再次蔓延,棄厭大腦頓時變得混混沉沉的,意識被一隻掙脫不了的手掌拉進暗無天日的黑夜。
少將攥緊自己老師後背衣服的蒼白手指慢慢松開,額角的冷汗滲了出來,手垂落下來,他整個人的重量全都壓在了宋仲身上。
棄厭眼皮重的掙不開,喃喃的無意識道:“好困……”
肩膀上的人沒了聲音,宋仲察覺到不對勁,立即將棄厭扶正。棄厭眼睛緊緊閉著,眼睫上還有未乾的淚痕,竟是身體自動陷入了深度休眠。
宋仲面色一緊,將棄厭架在自己肩膀上,這一架,他才察覺到自己這徒弟竟輕成這樣,看著高挑,但藏在大氅下的身子骨單薄瘦弱的厲害。
宋仲擰眉,飛快的踏進了主軍艦,江弦早就注意著他們的動靜,立即將他們兩個送進了休息室。
同時,飛艦朝著第九軍區的方向繼續行駛。
安頓下來之後,宋仲看著休息艙裡棄厭仍舊沒有血色的臉,神色有些冷,擔憂道:“他幾天沒休息了?”
江弦小心翼翼回道:“從少將去銀輝要塞的那天開始……就沒怎麽休息過。”
連飯也沒吃幾口,甜點半分沒動過。
宋仲抿唇,“加快速度回第九軍區。”
“是!”
——
眨眼七天時間過去。
001抓捕棄厭計劃失敗了,但龐博士此時的注意力完全沉浸在了實驗室裡,並沒有過多的關注其他事情。
他的這間地下實驗室,距離反聯邦分子的大本營並不近,可龐森脾氣性格古怪非常,荒星附近的守衛卻不多,他甚至不允許不熟悉的人靠近。
龐森視這間實驗室為他的天堂,不會輕易的讓他人涉足,尤其是他拿到了進化實驗的最終數據之後,反推實驗進程和他之前推出來的實驗結果接軌。
“再加一點……”龐森已經將自己關在實驗室裡整整七天了,此時彎著腰看著實驗台上試管裡的變化,神色壓抑著激動和興奮。
滴答。
一滴透明的液體加入試管,卻像是加入了一滴墨,將原本純白的顏色變得濃黑。
“成、成了……?”龐森屏住呼吸,渾濁的眼睛緊緊的盯著試管裡的變化。
但是很快,這原本該變成黑色的液體卻忽的變成了透明色。
龐森的臉色驟然陰沉下來,他伸手,似乎是想將試劑摔了,枯瘦的手指堪堪停在半空,止住了。
他神經質的來來回回的走,煩躁的抓自己的頭髮,不住的低咒:“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少了什麽,到底是少了哪一步?!”
術炎默不作聲的站在角落裡,龐森卻偏偏盯上了他,氣勢洶洶的衝過來跳到旁邊的椅子上,猛地抓住了術炎的頭髮,使勁一扯,質問:“你說!你說少了什麽?!啊?!”
見術炎仍舊呆呆愣愣的,龐森氣惱的一腳將他踹到了旁邊的試驗台邊,嘩嘩啦啦撞倒了很多易碎的實驗儀器。
術炎沒有反應,垂著頭坐在地上,額角蜿蜒下來一縷血跡。
龐森找人發泄了一下,心裡的焦躁慢慢平複了一些,就不再管他,匆匆的出了實驗室的門,裹著衣服出了實驗室,“我要樣本……我要樣本,對,樣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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