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無論如何都不會讓提爾接受那樣的實驗手術,他甚至從一開始就不想要有孩子。
於他而言,只要有提爾就足夠。
在一陣又一陣的撕扯痛中,顧淮伸出手去摸索睡下前放在床頭的那杯水,然而因手顫抖得厲害,碰到杯子時全然無力握緊杯子,在掙扎間,那杯早已涼透的水直接從他掌心滑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提……爾……”不自覺的呢喃出聲,顧淮深吸一口氣,極力克制住自己想要用手把腺體摳出來的衝動。
每個人都有一個承受極限,痛到極致的時候,即便是他也會產生一些不該有的念頭。
——要是沒有這該死的雙腺體就好了……
——要是沒有被標記就好了……
——要是,要是他沒有因為父親們自私的渴望而出生,就好了……
把腺體毀掉的話,他就不會再這麽痛苦了吧?
可是,如果把腺體毀掉,他也就無法活下去了。
活下去……
真的,還有活下去的必要嗎?
他到底是為什麽,要這樣受罪?
明明就不是他自己想要來到這個世上,也不是他自己想要的雙腺體,就連這該死的人生也不是他想要的。
他從來就沒有過過一天正常的日子,沒有像一個普通人一樣生活過,他甚至在兩個Alpha父親犧牲前就知道,自己將會成為比他們更出色的特種兵,會因為任務而殺很多的人,直到有一天被比他更強的實驗體殺死,而他的屍體,會被送去研究室解剖,讓那些研究人員用他的基因和腺體進行更多的實驗。
他會被這個國家利用殆盡,哪怕是死後也不得解脫。
不要掙扎了,就這樣結束吧,現在結束掉一切就好了。
只要把腺體毀掉,他對那些人來說就沒有任何用處,他的基因數據,他也已經在這段時間裡逐一篡改,即便那些人想根據之前的數據再複製出一個S級的雙腺體Alpha,也不可能再把他克隆出來。
可是,如果他現在死了,他跟提爾的兒子該怎麽辦?提爾會受不了的,那個不管受多重的傷接受多艱難的訓練還要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接受實驗,忍受了那麽多也從沒為自己哭過卻在離開他們時哭著跟他說要走一起走的Omega,若是回來時發現他跟孩子都已經死了,所有希望就此破滅,從此剩下獨自一人孤立無援的絕望會鋪天蓋地的將Omega吞噬,將Omega生生逼瘋。
他是提爾的Alpha,是教會提爾什麽是愛並且給了提爾終身標記的人,以提爾的性格,即便是他不在了,也絕不可能再接受其他Alpha。
不能死,無論多痛苦,他也要讓自己活下去,直到提爾回來。
張大口困難地攫取更多的氧氣,劇烈的痛楚模糊了Alpha的意識,顧淮近乎喪失行動力卻又逼迫自己不要被每日都要忍受的劇痛打敗,冷汗浸透了他身上的衣物,他忍受著身體裡陣陣發作的寒意,撐起身繼而從床上摔落地面,又在地上掙扎了好一會,才終於用手肘蹭著地面爬向房間另一側的書桌。
不過是短短幾步路,正常情況下連一分鍾都不需要的距離,他卻爬了整整七八分鍾才到,費力地舉高顫抖不已的手去拉開書桌下方倒數第二層抽屜。
從抽屜裡找到強效止痛注射劑,將注射針頭的針帽咬掉,顧淮趴在地上,將針頭狠狠地刺進了後頸其中一邊腺體裡。
半管止痛藥劑注射進去,而後拔出針頭再插進另一邊的腺體把剩下半管止痛藥劑注射完,顧淮將針管丟開,翻過身躺在地面上喘息著等待止痛劑起效。
從半年前開始他就不得不開始使用強效止痛劑來緩解得不到提爾的信息素和標記所帶來的痛苦,再加上在他腺體裡的裝置和不斷提取信息素維持兒子的生命,他的腺體幾乎可以說是已經千瘡百孔。
他幾乎要懷疑,之後自己還能不能從這樣的重創中恢復痊愈。
如果腺體受損過重,他很可能無法維持現在的量級,從S級降為A級甚至更低,一旦降級,他的信息素便無法滿足提爾,相對應的,他的腺體也承受不了提爾的標記和信息素。
若是那樣……
用手捂住眼,顧淮在黑暗中無聲苦笑。
他還真的是把自己徹底逼進死路,早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當初就不該答應那個交換條件。
提爾第一次單獨執行任務後重傷歸來,當著軍醫和其他特種兵的面跟他說那些話,在提爾被軍醫送去治療後,他幾乎是毫無意外地被帶走去見那個人。
被帶走的時候,他被戴上了耳塞和眼罩,雖然腕上不至於給他戴上手銬,但在他身邊坐著的兩個都是軍委派的特種兵,要控制他的意思很明顯。
其實沒必要這樣,在提爾跟他說出那句話後,他就已經在心裡做好了決定,也做好了面臨最壞結果的準備。
畢竟,對已經很接近完美的基因實驗體出手,很難說他這不是活得不耐煩的表現。
先是在車上度過了一個多小時,緊接著又被帶上了飛機,在經過最少三十分鍾的飛行後,他被帶著走了很長一段路,最後被帶到了一個房間裡。
進到房間以後會,耳塞和眼罩都被取了下來,在他面前的士兵隻對他說了一句:“請在這裡耐心等候下一步指示。”隨後便將他一個人留在房間裡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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