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現在疫苗不過是其中一個籌碼,另一個殺手鐧還不到正式亮出來的時候。根據維塔斯發回的戰報,對喪屍用的生化武器實戰效果極好,顧淮已經根據實戰記錄對新一批生化武器的培育和製造進行調整提升。
自從疫苗研發成功,志願軍全員和幸存者們都陸續完成接種以來,基地內部始終是一片士氣大振的氛圍,而在這樣高漲的情緒中,只有顧淮跟提爾一日日的變得愈發沉默低壓。
顧淮跟提爾很清楚,基地裡的幸存者們也完成疫苗接種,對於其他人來說是喜訊,甚至對於全人類來說都是勝利和希望,可對於他們來說,這一切都意味著他們孩子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
鄭語給了顧淮跟提爾很長的時間去做準備,他並沒有經歷過要親手結束自己孩子生命這樣殘酷的事,可他經歷過雙親離世,更在之前用自己的標記結束了蘇鈺的生命,即便無法類比無法真正感同身受,他想不會有人比他更明白顧淮跟提爾即將要承受怎樣的痛苦。
最後送走孩子的時間由顧淮決定,就在鄭語進行全球直播的第二天早上,對於顧淮這個決定,提爾沒有任何意見。
在即將天亮之際,顧淮帶著提爾前往實驗室的培育倉,他們兩人的孩子還像之前那樣,靜靜的泡在無菌營養藥液中沉睡,蜷縮起來的小小身軀上貼著十幾塊檢測片並連接著顏色各異的細管,而插在孩子細軟的後頸腺體處的那根輸液管則在維持著他的生命。
沒有讓任何人插手或是幫忙,所有準備工作由顧淮自己一個人完成,在做好決定是顧淮便已跟鄭語說過,送走孩子的時候,他不希望有除了他們一家三口之外的第四個人在現場。
提爾站在顧淮的身旁,沉默地看著顧淮在控制台上進行操作,先是檢測片與細管從孩子身上脫落,然後是輸液管停止輸液針頭從腺體抽出,接著排空培育倉裡的無菌營養藥液。
還未完全成長的嬰兒隨著無菌營養藥液的排空而漸漸下降,最後落在了培育倉底部。
顧淮將培育倉打開,脫下身上的軍裝外套,走上前去用自己的外套小心地將培育倉裡的孩子包起來,確認孩子被包好後顧淮將孩子抱起來繼而轉身走回到提爾面前。
“現在,還能聽到心跳。”顧淮啞聲跟提爾說話,不像平時那般看著提爾,隻低頭凝視他跟提爾的孩子,說話時像是怕會將孩子吵醒般把聲音放得極輕,“我給兒子起了個名字,叫顧若生,你覺得好嗎?”
“顧若生……”提爾喃喃重複了一遍顧淮給孩子起的名字,緩緩俯身去將耳朵貼到孩子攥著兩個小拳頭的胸前,仔細地去聽那藏在小小胸膛下的微弱心跳,片刻後,他重新直起身從顧淮懷裡接過孩子,問道:“是把人生若寄中間兩個字倒過來起的名嗎?”
人生若寄,那麽短暫的生命,只怕連在這人世間寄居都談不上。
顧淮搖搖頭,說道:“是恩若再生的意思,他給了我們所有人第二次生命,從絕望中拯救了人類也拯救了這個世界。”
戴習維讓他們的孩子帶著罪惡、恐懼與死亡來到這個世上,可到了最後,也正是他們的孩子給世界帶來了救贖、希望與再生。
如果可以,他希望將來有一天,能讓這個孩子重新來到這個世上,好好地活一次。
提爾把孩子抱在懷裡雙臂卻不敢用力,他怔忡地看著顧淮,眼眶悄然泛紅。
“真好,兒子一定也會喜歡這個名字。”提爾嘴唇微顫,聲音輕若耳聞。
攬住提爾瘦削的肩膀,顧淮帶他和孩子一起離開實驗室,“走吧,去能見到陽光的地方,至少,要讓孩子感受一下陽光再送他離開。”
從誕生以來就沒從培育倉裡離開過一直泡在無菌營養藥液的孩子,身為父親,他和提爾總要帶孩子到外面的世界去,讓孩子知道外面的世界不論有多不堪也總會迎來被陽光照耀溫暖的時刻。
顧淮和提爾帶著孩子去了整個基地建築最高的地方,沒有任何遮擋,只有一束清晨的陽光頑強地穿透重重昏黃雲霧灑落,將原本籠罩住基地的黑暗徹底驅散。
提爾就那樣抱著孩子坐在陽光中,而顧淮則坐在他身旁用手臂緊緊攬抱住他。
“顧淮,還有多久啊?”提爾壓抑著聲音中已經控制不住的哽噎,目光舍不得從孩子臉上移開半分。
“五分鍾。”顧淮回答道。
拔除輸液管並從無菌營養藥液的環境中脫離後,孩子最多只能再活十五分鍾,而現在,已經過去十分鍾了。
“還記得我教你唱的歌嗎?”顧淮抬手替提爾拭去眼角的淚水,一向平穩的聲音到底還是泄露出克制不住的悲傷顫抖:“那是我父親教我的,只是我唱歌不好聽,還是你唱給兒子聽吧。”
閉了閉眼,提爾竭力想要忍住不落淚,他抱緊了懷裡的小小嬰兒,低頭在孩子潔白柔軟的額上印下輕吻,而後靠在顧淮懷裡,軟下嗓音在晨光中輕聲吟唱。
“Would you know my name if I saw you in heaven?”
——倘若我在天堂見到你,你會知道我的名字嗎?
“Would it be the same if I saw you in heaven?”
——倘若我在天堂見到你,你是否一如往昔?
“I must be strong and carry on.”
——我必須堅強地活下去。
“Cause I know I don't belong here in hea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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