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鄭語握在掌心的手痙攣般蜷縮起來,指尖摳進鄭語掌心肉裡幾近見血,蘇鈺掙扎著想要撐起上身,用力得骨瘦伶仃的身體都在不斷發顫,然而他幾番嘗試都未能成功,甚至連讓自己的腦袋從枕頭上離開都辦不到。
粗重喑啞的喘氣聲充斥房間每一個角落,包括監護儀在內的幾台儀器都發出了尖銳的警報聲。
鄭語本能地要起身去給蘇鈺拿藥,可手卻被蘇鈺緊緊拽住。
在終於力竭放棄掙扎後,蘇鈺厲目盯著提爾,眼神狠戾陰森,他大口大口地費力呼吸,不等自己平複下來就斷斷續續地大笑幾聲,而後嘶聲說道:“說,說得冠冕,堂皇……無非是,是刀沒,沒落到,自己,身上……不,不知道,痛!”
把話說得再漂亮又怎樣,人都是一樣,事情沒發生在自己身上就能擺出一副道德衛士的虛偽模樣,站在道德製高點去指責別人,可等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還不是瞬間就原形畢露!
“你,你現在,不就是欺,欺負我……趁我,沒,沒辦法說,說太多……的時候,在我面,面前……伶,伶牙,俐,俐齒……”蘇鈺艱難地說完,一口氣差點就喘不上來,他雙目暴睜,眼白處毛細血管破裂,將他雙眼的眼白被染得猩紅一片,看起來格外猙獰。
蘇鈺死死摳著鄭語的手,硬是又撐著張大嘴巴喘過這口氣,繼續說道:“我,我跟蘇鈺……共用,一,一個身體……就,就算人格,不,不同……說到底,也,也是,一個人……你,你別想,替,蘇鈺洗白……反正,我們,都,都要死了……背負的,罪,罪孽,多還是,少……又,又有,什,什麽差,差別?!”
人都要死了,還有必要計較那些無謂的名聲嗎?
與其計較名聲,還不如想想怎麽給自己找一個再活過來的機會。
眼底閃過一道陰暗晦澀的寒光,蘇鈺雙眼似要滴出血來,他歪著嘴角冷笑,道:“你,你們,要是真的……把,把蘇鈺……當朋友、當愛人……就,就應該,利用現,現在的技術……還有實,實驗成果,提取……提取我的,基因……讓蘇鈺,能,能重新……回,回到你們,身邊。”
“我們為什麽要這樣做?”顧淮冷靜開口,走到鄭語身旁,顧淮微微俯身伸手去將蘇鈺摳住鄭語掌心的手指掰開,他看一眼鄭語被蘇鈺摳到出血的掌心肉,說道:“蘇鈺之所以是蘇鈺,是因為他有屬於自己的完整人生,無論這段人生是好是壞,那都是屬於他的,是他從小到大所經歷的一切讓他成為我們珍視的蘇鈺。即便基因相同,教養學識也可以再次教導,蘇鈺曾經生活過、從小到大發生過的每一件大小事都不可能以同樣的方式再發生一遍,利用基因技術再培養出來的克隆人永遠都不可能是我們認識的那個蘇鈺。”
哪怕是基因相同的克隆人,在他看來也不過是一個陌生人罷了,哪怕是將記憶保留再複製進克隆體裡,只要沒有真實的相處和經歷,那便只是一個擁有相同記憶的陌生人。而對克隆人而言那份記憶不是自己親身經歷體驗跟虛假的謊言又有什麽差別,連身體裡的細胞都更迭過幾代。
“你以為,用,忒修斯之船……這個悖論,來拒絕,我……就能,心,心安理得……”蘇鈺又一次把目光轉向鄭語,他蜷起手指在被褥上抓出皺褶,恨聲罵道:“你們,根本就,不,不配……擁有,蘇鈺!你,鄭語……你就是,是個懦夫!難,難怪……我們,最,最需要……你,你的時候,你只會……當,當個,縮頭烏龜!你自問,你,你配,配得上……蘇鈺嗎?啊?!”
“配不配得上,蘇蘇也已經接受我的戒指和求婚。我不會做跟戴習維一樣的事,蘇蘇也不會希望那樣做。”鄭語邊說邊站直了身子,剛毅的臉上並未顯露出半點因被質罵而痛苦的情緒。
這些天他已經聽過不知道多少次第二人格無法如願後的各種辱罵,即使會難受也不會將第二人格的話放在心上,況且實際上第二人格罵的一些話也的確是事實,他卻是沒有在蘇鈺需要的時候及時出現,是他沒有保護好蘇鈺,才會讓蘇鈺變成今天這樣子,甚至還衍生出這樣黑暗的第二人格。
“情緒太過激動對你現在的身體沒有好處,既然我們無法取得共識,你還是再睡一覺讓身體休息吧。”拿起一旁推車架上的鎮靜劑,鄭語拔掉針帽將針筒裡的鎮靜劑注射進蘇鈺的點滴中。
看著還想再罵卻因為體力告罄和藥劑快速起效的關系癱睡在床上慢慢閉上眼的蘇鈺,鄭語盡管神情平和卻悄然握緊了雙拳。
顧淮跟提爾都沒有說話,當蘇鈺再次陷入深度沉睡後,微悶的破裂聲在房間中響起,鮮血滲出沿著指關節滴落地面,鄭語一言不發地將空掉的針筒在手中捏碎。
第一百三十六章 新的方向
三人從房間裡出來,鄭語走到會客廳的茶幾前,彎腰取出放在下面的醫藥箱,然後在椅子上坐下打開醫藥箱取出消毒藥水和鉗子還有紗布還給自己處理傷口。
提爾出房間的時候又回頭看了一眼床上昏睡過去的蘇鈺,表情難掩艱澀。
曾經的摯友,如今卻變成了這副模樣,並且已經再也沒有任何被治愈活下去的可能。
因為戴習維一個人的野心,無數無辜的人被卷入災難中,成為了野心政客無限膨脹欲望之下的犧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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