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鱗樓的文。
“轟”一聲,嵇宜安的腦袋仿佛嗡嗡作響,他攥緊拳頭想要再一次衝上去,然而卻好像有吸力將他拉回,任他怎麽掙扎也無濟於事。
猛然間,嵇宜安從床上坐起來,冷汗涔涔。
他環顧四周,低頭看了下自己的手,還有一種夢醒了的不真實感,叫他懷疑這是否真的只是一場噩夢。
直到手腕上那道割傷的刺痛感將他拉回現實。
“我給你用了一種蠱蟲,叫做夢生蠱,”簾子外,傳來一道聲音道,“這種蠱十分有趣,傳說用了此蠱的人,會做一場清明夢,在夢中與自己最想見的人重逢……”
“是何人在外面?”
“瞧你這樣,像是夢到了。”
簾子拉開,嵇宜安蒼白著臉抬起頭來,對上秦守帶著幾分笑意的臉。嵇仁給過他畫像,以至於他一眼就認出來。
“在下秦守。”
“秦神醫——”嵇宜安嘴唇翕動著,想說些什麽。
“叫秦守就是,神醫那二字不必提。”秦守擺擺手,往外走去,“你先前毒發昏過去了,可有印象?這夢生蠱只能暫緩毒性,但你想要解毒,卻還要用別的法子。”
嵇宜安從床榻上下來,稍恢復些氣力,抬手拿起一旁長衫穿上,一瘸一拐地跟上腳步。他隻想知道這夢中的景象是否是真實的。
“假作真時真亦假,”秦守聞言搖搖頭,“不必深究。”
“可夢中之人是我極重要之人,不能有失——”
“你夢到了什麽?”
“我夢到……他被人在後背烙下烙印,好像還能聞到皮肉燒焦的氣息,”嵇宜安欲言又止,“我怕他出事。”
秦守目光一頓,上下打量了眼嵇宜安,正想說什麽,幾位道長就端著甜湯過來了。
嵇宜安於是隻好接過甜湯,沒再當著道長的面提這些,秦守拍了拍他肩膀,隻說了句夢生蠱也不一定有用,就大步向外走去。
嵇宜安聞言,手攥緊了盛著甜湯的碗,心臟無端開始狂跳起來。
他擔憂地望向窗外,不知道是因為大雪封山才傳不進消息,還是說阮少遊真的出了事。
“少遊……”
許久後,甜湯上浮動的熱氣蒸騰飄散,嵇宜安放下碗來,數算著論刀大會到來的時日。他等不及三月後大會結束的時間了,若衙役清雪後,京城還沒有消息傳來,待到天鶴谷的諸事步入正軌,他就要回寧京尋阮少遊。
第72章 結局上 劍客難逃
直至兩月後,西北的雪終於停了。
紅梅開在山間枝椏上,人影閃過間,樹枝輕晃,灑下二三消融雪水。
天鶴谷外來往之人絡繹不絕,同仁鏢局的旗號早早掛了上去,隨風飄舞著。從山腳到進谷的路,蜿蜒著的山路上幾乎都是身背大刀的俠客。
年初的時候朝廷下了嘉獎令,褒獎天鶴群俠忠肝義膽,扶危濟困,與此同時天鶴谷要辦大會的消息也經由文麟樓之手傳了出去。眾人一時詫異西北何時多出天鶴谷與文麟樓兩個江湖勢力,然而細究起來,卻發現二者立派久矣。
“天下刀客苦無門派複興者久矣!都說練刀不如練劍,如今江湖上用刀能提起名號的,也不過南寧那群用苗刀換人頭的家夥,”山路上,幾人並肩同行,彼此議論道,“如今朝廷出手嘉獎天鶴谷,揚的也是我刀客聲名,這大會該辦,早該辦了!”
“聽聞谷中所藏刀譜技藝眾多,那些個老道長苦無傳人,這趟來的有不少都是年輕後生。道爺們就讓我等在此切磋技藝,以武會友,擇徒傳承……”
“知道不,”其中一人推搡了下身邊幾人,手指了指前邊幾個南寧影閣打扮的人,“南寧那幫砍人頭的也來了,但被少盟主下了命令,說是大會期間不能出死手。”
“可是嵇宜安,嵇少盟主?”
“正是。”那人抱胸道,“卻不知少盟主是為何故,被江湖中人指摘也要招安了這幫人,若非天鶴谷因他而興,此舉少不得受人詬病。”
走在山路前邊的那幾人似有所感應,半蒙著臉,轉頭來淡淡了眼後邊談論的眾人,一瞬周圍就熄了聲。
南寧影閣的那群殺手,自當初嵇宜安出寧京,就受雇一路追殺他,從華亭追到殷州,直到在王家村被王全得夫婦收拾一頓,他們才有所消停。
江湖中人從來瞧不起做這等買賣的影閣人,也視南寧影閣如同陰暗裡的洪水猛獸,只因為影閣乾的是髒買賣,拿錢殺人的暗活,即便影閣人用的苗刀刀法流派自成一家,在江湖人眼中也是上不得台面的陰私,難等大雅之堂。
嵇宜安卻在廣發請帖時,不計前嫌地給南寧送去了一份。
“江湖中人本不該有三六九等之分,拿錢辦事也為應當,因此家師留影閣至今。”嵇宜安在請帖之外,又附信一封道,“只是廟堂事,本不該入江湖,念閣中眾人也講三分道義,嵇某在此多勸一句,泥塘暗溝,不如白日青天。”
他早已不是剛出寧京的小小劍客,從前嵇宜安醉心劍道,眼中非黑即白,不知為何許多事解無生總是藏著掖著,諱莫如深。
但如今他知道了,朝廷黨爭攪動江湖紛亂,所謂天災人禍、國朝安危從不是那幫人所關注之處,一個在從前的他看來無足輕重的盟主之位,落在官場那幫人眼中,卻成了搖動民心的好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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