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宜安收劍入鞘。“原本都只是紙上談兵,和你打一場,我才知道還有許多招式可以這樣拆解用。只是你不能單看你們門內的劍法,劍之一道本身就是博采眾長……”
他們兩個邊聊著邊走下台去,嵇宜安又問了他住何處,約了送些劍譜去,幫助他多多參詳。方岱上下打量了嵇宜安一眼,確保他沒有在說笑。
“你真要送劍譜給我看?”
“不過都是一些複刻本,有些小錯我已經在紙上用朱砂筆標注了出來。”嵇宜安想了想,“五年一論劍,就是為了先輩沿襲下來的劍術不被私藏,再好的劍法不能被發揚光大,都猶如錦衣夜行。”
“錦衣夜行?”方岱一笑,沒想到嵇宜安會這麽形容。但他好像突然明白過來萬仞一直廣納天下俠客,且實力蒸蒸日上的原因所在。“宜安,你的思想格局真的與一般劍客不同。”
“有嗎?”嵇宜安一愣,隻覺得師父他們一直都是如此做的,一切就該是這樣。
不遠處,幾個劍門子弟還在低聲議論。
“送劍譜?他哪有這麽好心,要我說,我們來的弟子都不是他的對手,他那是存心炫耀自個兒厲害呢。也就大師兄性子好,還與他聊下去。”
“別啊,”另一人手肘撞了下,擠眉弄眼,“白送的劍譜,等回去了我們問大師兄賣個人情,他準也能給我們看看。”
那幾人圍著低笑起來,方岱轉頭看見,歎了口氣。回去之後也該讓師父他們在弟子品性這一塊多加揀選,他們實在已經差人太多了。
遠處,解無生慢悠悠地踱了過來,忽而轉劍而出,橫在嵇宜安面前。
“師父。”
“來,讓為師再來看看,你這些日子到底練的如何了。”
嵇宜安抬起頭,神情嚴肅起來。“是。”
眾人退讓出寬闊的場地,嵇宜安還記得那時在寧京的鏢局裡,他和師父說自己一直在潛心練習,可師父隻用一招,告訴他出劍慢了。
他原本就是梁地的少年劍客,有劍聖作為父親,以萬仞盟主為師,勝過同齡人根本不是難事,但他至始至終要勝的,只有從前的自己,昨天的自己。
刹那,劍動了。
嵇宜安側首避過,擰腰旋身反擊去,一式換把雲歸,解無生又抬劍來抵,轉攻下三路,嵇宜安猛然一步退讓,解無生冷聲喝到。
“狹路相逢勇者勝,你小子怕什麽?”
嵇宜安隻得咬牙,轉劍挽花,踏步迎上來劍。
解無生又是怒斥一聲,“還不夠快!”
銀白劍身挑動白日鋒芒,劍影翻轉間凌厲勢頭愈發凶猛,眾人皆驚,沒有想到嵇宜安的實力居然遠不止與他們拉練之時,遇強則強,如今則被解無生逼出個十成十來。
兩個人纏鬥幾十招,解無生的劍法多是指教意味,直到砰然間,嵇宜安趔趄後退幾步,粗喘著氣。
“不錯,比你在寧京,在萬仞時候的水準都要好。”解無生滿意收劍。底下開始竊竊私語傳開了。
嵇宜安環顧一圈,師父這回又是在替他造勢。
雖已了解如今廟堂江湖的局勢,可是嵇宜安仍是不知,為何師父近日來越發的心急,且盼著他在劍法與為人處世上,都能快速成長。
解無生又負手輕飄走了,以前怕差生工具多,現如今,他暗自思忖著是該給小徒弟尋把好劍來。
另外華亭論劍結束後,各家的拳法槍法刀法,氣功的大師,都得讓這小子打一打了解了解,解無生盤算著一切,只怕時間還不夠。
“早知如此,當初便不放他去寧京了。”解無生嘀咕了一句。
嵇宜安走到僻靜處,看見賈皓坐在帳下擦拭著劍,這幾日下來,他的存在感並不是特別的強,劍法這處的風頭全被嵇宜安出盡了,主要還是解無生親自造勢,風頭不得不出。
賈家的人四處打著噱頭,說要在此盛會上請出百年前老祖宗冶煉的名劍,才讓賈皓的身份更多被人知道。
“師兄,喝茶。”賈皓手推了推茶杯,又推來旁邊一個碟子,像是什麽藥物磨成的粉,嵇宜安一愣,想起前幾天葉歸德囑咐他近日在飲食上要多加留意。
“這是強健身體,促進氣血流動的散劑,”賈皓舀了一杓送入口中,往前推推,“這裡往來這麽多人,師父就在不遠處。自古下毒都是在暗處,師兄不必太過提防的。”
他既這樣一說,嵇宜安就羞赧得面目通紅了,只是一閃而過的想法,卻被賈皓猜了出來,倒是他惡毒揣測別人的好心。
他照著賈皓的樣子,舀了一大杓,站起身來。
“我也該去練劍了。”
賈皓坐在背後,少年人的瞳孔漆黑看著,稍後又垂下眼睫來。
過了沒多久,方岱抱著壇酒走過來,謝嵇宜安指點劍法和出借劍譜的事情。兩個酒碗一倒,濺出酒水來,嵇宜安聞了一口就知道是好酒。
他們飲了幾碗,閑聊著,嵇宜安總感覺好像少了些什麽,渾身不自在,他扭頭看了下日晷,不知道阮少遊為什麽還沒過來。
是了,阮少遊那醋包子如果在的話,看見他和賈皓方岱他們走得那樣近,一定是要站中間來插話的。
“怎麽了?”方岱問他。
“倒是有些說不上來的空落,奇怪。”嵇宜安搖了搖頭,拿起劍來,“我再去找人練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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