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沒有什麽心甘情願地留下。是他,囚困住了這名劍客四年。
“嵇宜安你聽好了,本少爺從來不需要你報什麽恩情,想走,你走便是。”
阮少遊收扇,轉身負手離去,嵇宜安怔怔看著,看著他隻影在地上越來越長,直至沒入昏暗裡。
第8章 盤下他
燭火搖曳著,漸漸模糊去。
從前四年時間,阮少遊有一年之久都是纏綿病榻上。
因為那毒幾乎無時無刻不折磨著他,催逼得他五髒翻若倒海,日日咳血,被褥上暈開血跡如團。
他臉色蒼白,艱難呼吸著。
“這毒不致命,陰狠卻在傷了外功的習武根基,並且此毒難解,尋常法子或不能見效。”大夫搖搖頭,“西南邊聽聞南蠱教又興起了,那邊多的是以毒解毒,鏢頭不妨派人尋一番。”
“多謝告知。”
嵇宜安送走大夫,回來看到阮少遊眼神裡透著倔強,撐起手看他。
他當然知道阮少遊在意的是什麽,習武根基,對於如今的阮少掌櫃而言,就是他日後接管鏢局的資本與希望。
“你先好好休息,我會想辦法的。”嵇宜安歎口氣,又去後廚為他煎藥去了。
風雨飄搖,鏢局裡誰人都不可信,嵇宜安幾乎把所有與阮少遊有關的事都承包來,親歷親為,照顧周全。
而他,也成為阮少遊唯一信任的人。
屋門輕掩,阮少遊最終從床上下來,一身長袍踉蹌起身。等到嵇宜安回來的時候,看見他正沉氣舞拳於庭院中。
“少遊!”
阮少遊止拳抬眼,指腹狠狠抹去唇上血跡。嵇宜安大步走來眼中滿是無奈,卻又不忍責怪。“鏢局自有我們幾個撐著,你又何必如此。”
“世上朋友,今日慰我,明日棄我,到底臨到生死的時候,還是只能靠自己,我誰也不依靠。”
他氣沉丹田,單手橫拳連擊去,反手即出,一招招出拳迅猛卻後繼乏力。嵇宜安見狀,長劍劈刺而下,攔拳攥住他的手。
“別練了,他人如何我不管,我絕不棄你。”
阮少遊抬起頭來,緊緊盯著他。“那麽你最好,說到做到。”
天色昏暗下來,嵇宜安煢煢獨立於前廳中,衣沾清寒。
他開了壇酒,抱著壇身大灌入喉,烈意灼傷肺腑,猛然他將酒壇丟在地上,嘩啦酒水灑了一地,月黃昏下浮動酒氣。
他大步提劍,插步間反手挽劈,以腰帶劍,擰身即又手腕旋劍,踉蹌弓步一撩,上動不停,揮戈退日。酒力發散遊走四肢,劍刃破空宛如隨心亂舞,立時卻又崩劍截去。
袍裾翻飛,裹挾著酒液,烏雲遮月,劍氣彌散,嵇宜安只能醉心於此間,算得自身一方天地。
阮家以拳法發家,創立同仁鏢局,阮少遊身為子孫後輩,自然也學得一手好拳術。然而到最後他卻鑽研起輕功與暗器。
眾人都奇這阮少掌櫃為何棄了拳術,只有嵇宜安知道,他是有心卻無力。
到底,他還是沒有護住阮少遊。
阮少遊兀自回了院子,神情沉冷。
管家老路和周鏢頭正坐院子裡閑聊,瞧見他遠遠走過來,上下打量。
“喲,少掌櫃走鏢回來啦,士別三日是不是該刮目相看,”周鏢頭揚聲笑起來,“怎麽這副臉色,誰又招惹你了?”
“沒事,累的。”阮少遊淡淡一聲,尋個石凳坐下。
老路慢悠悠湊過頭來,細細端詳,“一走大半個月的,少爺可是瘦了,白日裡我叫廚子給你燉了雞湯,晚上多喝點。”
“路叔客氣了,我一會兒就去用膳。”
他開始拆身上零零碎碎幾十件暗器,飛鏢吹箭梅花針,叮當掉在石桌上。
周鏢頭看看他,又扭頭看看老路,摸著下巴輕嘶一聲,“我瞅著這小子有點不對勁哈,平常問一句能回十句,也不見他和我們這麽客套。”
“啊,確實。”老路點點頭。
“莫不是出去一趟有了心上人,他爹當初害相思病時可就是這副模樣?”周鏢頭揚揚眉,揶揄看向阮少遊。
“害,這可難。”老路歎口氣。
“那該如何是好,這鏢局家大業大的都拿不下一個姑娘,這姑娘得是什麽來頭啊。”
老路搖搖頭,“哎,不好說。”
“少掌櫃,你就給我們透個底唄?”周鏢頭左右看看,摸了摸自個兒兩撮須,“老周我保證,不告訴別人。”
阮少遊拆下暗器,撐頭扇著風,聽他們倆在那捧哏。
“嵇宜安想離開鏢局。”
“什麽!”周鏢頭猛然挺起背來,拔高音調,“小嵇要走?”
阮少遊懶散撐著頭,鼻音哼出個嗯字。
“是因為解大俠?我去,他怎麽說走就走。”周鏢頭搖搖頭,“小嵇這就不能處了,這麽大個事兒,也不和我打個招呼。”
“你不是主意最多麽,這會兒可有法子?”阮少遊抬眸瞥向他。
老路看了眼他們倆,沉默著不說話。
“這樣,少掌櫃,”周鏢頭湊去勾頸,低聲道,“我這有個損招。”
“你說。”
“你看看老路,年輕的時候也是個四海為家的遊俠啊,雖然因為老掌櫃的恩情留了下來,那你看他一留這麽多年,原因是什麽呢?”周鏢頭挑挑眉,笑得賤兮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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