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姨娘威脅他,他若是不替,必然將他母親的墳挖出去,不允周圍人替他埋葬,令他母親流落在外、不得安息。
故而,元宵才來了;原先是抱著死志,如今卻被哄的頭暈目眩,不知天地為何物了。
如今燭輕舟問他嫡兄的姓名了,按理說元宵是該說的。
但也不知為何,他心中頗不是滋味,這還是他頭一次有這種感覺。
“我叫……元一帆。”
元宵捏了個謊,用了嫡兄的名字。
他看著燭輕舟依然笑意盈盈地望著他,沒有下筆的意思,終是克制不住心頭的奇異感覺,添了句:“小名是,元宵。”
“嗯,元宵。”
燭輕舟彎唇,並指筆走龍蛇般寫下“元宵”兩字,片刻後便溫聲道:“來,看書。”
“以後要是進來,直接進就好,”燭輕舟笑了,“除了你,旁人都不行。”
元宵的心驀地跳得快了起來,他眨了眨眼,半晌才笨笨地“嗯”了一聲。
門被推開,書房中的場景霎時間出現在了元宵的面前,琳琅滿目的書堆了整個房,從外頭根本看不出這書房有多大,簌簌搖動的蘭花居在窗前,微微搖晃。
“這個位子是你的,”燭輕舟一一為他介紹,打趣道,“這個地方有個暗格,倘若不想被看到,便可從這兒躲進去。”
元宵向來是無從至書以觀,每每都是好不容易淘到一本,必定要翻來覆去看個五六遍才罷休,這會進了這書房,跟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一樣驚喜。
他連連點頭,也不知記住了沒有,整個眼睛都盯在書上不動了。
元宵真的很喜歡。
片刻後他才忍不住伸出手,在書架上摸出來了一本曾經怎麽也沒借到的書,似乎是講述器、靈雙修的鳳凰沈君的往事,他也不知自己為何這樣感興趣,但只是手剛摸上了書脊,便連眼睛都亮了起來。
見他這副模樣,燭輕舟實在是忍不住笑了一下,無奈又寵溺地揉了揉他的發絲,趁著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又收回了手。
貪甜、愛書,每每被逗了也不生氣。
看上去是個清冷的性子。
其實是隻乖巧又好騙的小兔子。
第4章 會哄人
雨打蘭花,嫩而冒尖的小芽在朦朧的煙雨裡顯得青翠欲滴。
元宵呆呆地望了一會,片刻後他才伸手來將窗給關上,聽著滴滴答答雨滴落下的聲音,一時間不知為何,連眼前的書也看不下去了。
他在這兒過的日子好得不似人間,一不留神便過了好幾日。
從前,只要是他能找到時間看書,必然是如饑似渴埋頭苦讀,從不管是什麽時辰,若是晚了,便點一盞小小的油燈,因此也把眼睛給看壞了;如今在燭輕舟這兒,書房每日都是亮堂堂的,燭輕舟也總是讓他歇一會讀一會,雖頑疾未好,但眼睛總歸不怎地酸了。
他知道的。
自己這一柱香心神不寧,是因為這通常是燭輕舟來找他、喚他休息的時刻,然而此時,燭輕舟卻沒來。
他為何沒來呢?
元宵想了片刻,最終垂下了眼睫。
“咚咚”兩聲,有人在敲門。
元宵忽地回頭,冷若冰霜的臉上浮現了些許期待的神色。
他忙站起來,去開門。
但是等金童抱著一大包甜甜的糕點站在門口的時候,元宵臉上的期待霎時間消失了。
雖然面上看不出太大的表情,但是唇角微微落了一些下來。
“小夫人!”金童歡歡喜喜道,“先生說不讓小夫人吃太多糕點……金童偷偷帶來給小夫人吃。”
他一本正經的模樣分外可愛,元宵站起身又蹲下,捏著他的小手同他講話,也正經道:“多謝金童。”
“你先生呢?”元宵還是抑製不住自己的心,好奇道,“他今日……怎地沒來。”
金童納罕:“我……”
下一刻,元宵便感覺自己眼前一亮,一盞溫柔昏黃的小燈正跳來跳去,那燈並不是火點的蠟油,而是一團不燙手的靈魂,悠然地浮沉。
“先生在這兒呢。”燭輕舟輕聲,笑意裡帶了些“恐嚇”,打趣道,“不知是哪個小家夥不聽我的話?”
眼看著小大人似的金童淚眼汪汪地望過來,元宵心軟,半晌才回頭。
他小聲囁嚅道:“……是我。”
元宵的眼裡亮晶晶,臉軟嘟嘟,小聲背鍋的時候笨得可愛,望過來的時候期盼萬分。
雖是“冰冷”,卻更顯甜蜜。
燭輕舟眸含笑意。
“好罷,”他說,“既是夫人,便不罰了。”
“金童。”他喚了一聲。
金童乖覺“哎”了一聲,將門給關上,一溜煙竄出去了;書房登時只剩下來了他們二人。
“小夫人來,”燭輕舟將那盞奇燈放在了桌上,溫柔喚道,“最近在讀什麽書?”
元宵跟著他來到了書桌旁,小聲道:
“《凰君記》……傳聞,鳳凰神君是器靈雙修。”
真厲害。
“哦?”
不過,元宵覺得,再厲害也不過如此。
沒有燭輕舟厲害。
“嗯,”元宵一本正經,“書上說,他的彩羽勝於孔雀,極美,倘若有人能得到鳳凰神君的一根彩羽,便能保修為寸進……一定是他身旁極親近的人。但他性格凶戾,脾性古怪,恐怕是沒有人能獲得彩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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