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照呼出口氣,完全是靠著沈霧才看清楚這些感染種的行動軌跡的,畢竟他不像成行特種部隊出身,有極其優越的視力;也不像赫芙在黑夜中如魚得水;更沒有樂依可以憑借自己的異能感知到那些感染種的能力。
說到底……
圖照咬緊了後槽牙,一邊扶槍連開幾槍,一邊在心裡暗罵。
他不是戰鬥人員啊!!!
然而這樣看似平衡的戰局才開始不到一分鍾,低沉渾厚的男聲驟然響起,而且是只針對沈霧的,只有沈霧兩個人格聽見,好似就在耳邊炸開——
“審判!”
沈霧的身形驟然一頓,時不時放個火沒有用全力的沈綏淵也跟著停住。
將他們所有人牽連在一起的聯系突然斷掉的那一瞬間,無論是誰,就連還在和曉曉與黑袍人纏鬥的成行都向著沈霧看了過去。
“沈霧!”
“No.1!”
沈綏淵像是受到了什麽阻礙一樣,分體直接消散,他也回到了本體裡。
沈霧的身體,也是兩個人格的本體開始往下倒,圖照下意識地想要去接——總不能讓沈霧摔在地上吧。
而就在身體以正常速度下落的時候,沈霧進入了一個看上去很簡單,卻無端帶著神聖肅穆的地方。
他面前是長長的、一階階懸浮在空中的石階樓梯,周遭還立著巨大的天平,兩側都有,其余的一切則是白茫茫一片。
出現在這裡的不只是主人格,還有副人格,主人格是以“沈霧”的人類形態出現的,一米八的身高和偏清瘦的身形,那張驚為天人的臉神色淺淡,看上去就像是這個空間的主人,沒有半點被審判的姿態。
副人格倒不是完全惡魔形態,只是他身後的尾巴和妖冶的豎瞳,以及那對不可饒恕的惡魔角……
再往細看,副人格宛若死人色的肌膚和漆黑稍稍尖長的指甲也透著詭譎。
於是明明是一張臉,卻展現出了截然不同的感覺。不過也有相同的點。那唯一一致的,就是給人的不可接近感。
“沈霧,你可知道你犯下了什麽罪孽?”
空間再度響起那渾厚的男聲,像是來自上帝的審判。
主人格揚眉,似笑非笑的,仿佛在嘲諷,但又莫名有幾分純真的困惑:“什麽罪?”
他悠悠牽住副人格的手,與副人格十指相扣:“沒有法律規定人不可以跟自己談戀愛吧?”
第116章
副人格低笑了聲, 反手扣緊了主人格的五指。
發動【審判】異能的異能者大概也是沒有想到沈霧會這麽說,直接給乾沉默了。
沈霧又若有所思地說:“之前赤娘子劫獄, 就是為了你吧?”
這還是在沈霧想起自己有異能之前的事了。
男聲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繼續審判:“你因為自己的無能沒能保護住你的父母,你難道不感到羞愧?”
沈霧的主人格稍頓,副人格則是皺起眉,眼裡有很明顯的殺意。
更重要的是,在男聲這句話落下時,這充滿神聖肅穆的地方驟然變了模樣。
沈霧的兩個人格都站在了那間清晰地存在於他們記憶裡, 卻因為過於痛苦而故意被模糊的實驗室。周遭的一切都好像還是朦朧不清的,可就算那麽混茫,兩個人格都還是能夠幻視將其補全。
這是那個要了寧來山和沈滿時的命的實驗室。
如果當時他的異能等級再高一點,如果他再沉穩一點……
那個聲音繼續道:“你還殺了人,殺的還是未成年。”
畫面一轉, 是夜深人靜只有幾個星星與月作伴的夜晚,幽暗無人的巷子裡,有紅到發黑的血緩緩從裡面流出, 第一時間就被拔了舌頭的人說不出話,只能在嗓子裡發出嘶啞絕望地嗚咽求饒。
這段記憶本身只有沈綏淵有,但在沈霧解鎖了自己給自己設下的枷鎖後,他也看見了這一切。看見自己是怎麽將那幾個人活活虐殺的。
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殺人無罪,但是……
在這昏暗偏僻的環境下, 兩個人格的身影好像出現了一定程度的重合, 最後完全“合二為一”。
沈霧微微垂眼。
其實哪怕他演了這麽久,偽裝了這麽久, 在很多人眼裡他始終是那樣的溫潤只要不涉及一些底線的問題都很好說話,就算覺得冷血, 也是覺得副人格,而非主人格;就連異常管理局的公式書上都是說主人格更好相處,副人格就不要相處了。
可這些東西都掩蓋不了一個沈霧兩個人格都心知肚明的事實。
那就是他演得再好,這層悲天憫人、慈善的假皮也終究是假皮。
在【審判】的影響下,沈霧承認自己至今都是個冷心冷情的人。
他隻愛他自己,只在意自己覺得自己該在意的人或者事,別的無論是為王載的死亡感慨,還是為這個世界發生的災難憂愁……這些都只是他在學著做一個“正常”的人類模仿出來的神態。
要知道當年可是因為沈霧,新人類的白神才聚集起來,他那麽小的年紀就已經見證了那麽多的血腥與戰爭,無論是從別人的記憶裡還是自己親眼去看,他都無動於衷。
不是因為他不理解死亡,而是在他眼裡,這些人都和他沒關系。別說在意了,他根本就不會有那種看見同類死亡的兔死狐悲。
而現在,沈霧的臉上已然沒有半分溫和,但卻並不是因為被【審判】而感到愧疚又或者哪怕一點的心虛。其實【審判】這個異能挺作弊的,它會潛移默化地放大人心裡的負罪感,這並不是簡簡單單的言語pua又或者譴責,語言只是一個媒介,被這個異能困住的人,心裡的負罪感就算只有一粒質子這麽小,也能被放大到填滿整個人,最後審判就會成功,審判成功後,被審判的人再和擁有【審判】異能的異能者打起來,那就是單方面被暴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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