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門是開著的,裡面堆著一個厚實的草窩。
用的草料是細而柔軟的那種,大概二十厘米高,裡面有白絨絨的兔毛毛露出來一點。
窸窸窣窣的動靜像在吃草,那露了個半身的獸人應該就是兔族長要介紹給他認識的太爺爺。
兔族長衝著白杬一笑:“正好,他現在還沒睡覺。”
“阿杬你坐,我去叫他出來。”
白杬站在山洞洞口,裡面的東西一覽無余。
有兩個矮小精致的木凳子,椅背上還刻著簡單的花紋。著大小放在黑狼部落,像幼崽坐的凳子。
除了凳子,遠離木房子的山洞中間,還挖了坑做了灶。
上面放著部落裡之前送給他們的小鍋。
白杬怎麽看,怎麽像是小孩子過家家。
他望著兔族長一步步靠近那木屋,壓低聲音問:“會不會嚇到,要不我出去站會兒?”
他記得,食草獸人很怕食肉獸人,這麽大年紀萬一嚇到了……
“不用,他知道你。”
說著,兔族長在草窩邊轉身蹲下。
以前經常趴在大白兔背上的兔族長,現在背上也背了一個更年邁的兔獸人。
“你好啊,阿杬祭司。”
白杬走近,笑著道:“你好。”
“經常聽說裡,這會兒才見到。”太爺爺被兔族長放在了凳子上,他灰蒙蒙的眼睛看著白杬的方向,微微聚不了焦。
兔族長蹲坐在一邊,攙扶著他的手。
“阿杬,這就是太爺爺,他從出生到現在,已經有一百三十個大荒年了。”
白杬挪開座椅,學著兔族長坐在草窩裡。
他伸手,握住兔祖宗的爪子。“前輩好,我是白杬。黑狼部落的祭司。”
兔祖宗笑笑,手搖回來。
兔族長看了一眼白杬,道:“他耳朵不怎麽好。”
言罷,兔族長湊在他的耳朵邊,高聲道:“阿杬祭司跟你問好呢!”
“你也好!”兔祖宗耳朵搖了搖,像春風吹過的低矮草叢。高興得出不行。
“阿杬祭司,我好久之前就聽說過你的名字了。”
“還是個幼崽呢……”
兔祖宗說話很慢,一句之後要停頓幾秒,像是在蓄力。
聲音啞啞的,但是聽在耳朵裡像佛寺裡的木魚聲,莫名令人心安。
白杬看著老獸人的眼睛,臉上是後輩謙虛的笑容。“是,您面前,我確實還是個幼崽。”
兔族長看向白杬。
白杬眨眨眼。腦中白光一閃,忽然明了。
他清了清嗓子,大聲重複道:“是,您面前,我確實是個幼崽。”
老獸人聽到了。
他兩個爪爪抱著白杬的一根手指。
白杬垂眸,從他的爪爪看遍他的全身。
也不知道老獸人原本是什麽顏色的兔子,但現在上了年紀,全身的毛發全部變成了泛著光的亮白色。
微黃的燈光下,閃閃的,像貝母粉一般。
“阿杬,你要是有什麽問題,可以趁著現在問問我們家太爺爺。”
“他是兔部落在位時間最長的祭司,知道很多東西。”
白杬一怔。
看著兔族長眼抽搐似的給他使眼神兒,忽然就明白了為什麽兔族長要帶他來見他們的老祖宗。
之前那麽多的時間,卻沒有提出過一次。
是看到自己那天下午的鬱悶了吧。
站在兔族長的角度,黑狼部落本來就是他們的首領部落。
而自己只是個小得不值一提的食草獸人。
就算是部落裡德高望重的前輩,放在任何一個首領部落裡,都跟尋常獸人一樣。
但是他就是帶著他來見了。
這說明兔族長是真的將他們看做是朋友,也真誠地將他們當做親密夥伴來相處。
白杬整個人都放松下來,臉上笑容真摯。
就像他之前說的,這麽大年紀的兔祖宗,兔部落寶貝著。輕易不會讓獸人去打擾。
但是他現在實實在在地見到了。
白杬喉間微澀,小輩一樣帶了些孺慕注視著面前毛發蒼蒼的獸人。
“我也叫您一聲太爺爺可以嗎?”
兔族長一愣,接著臉上褶子像開了的菊花,笑得比那燈光還耀眼。
兔爺爺沒聽清楚,但是白杬親近的態度讓他感受到了。
他慈祥地摸著蹲在身前的白狼祭司的頭:“凡事慢慢來。”
“遇到問題要知道找獸人幫忙。”
白杬想了想自己目前的困境,很是乾脆對自己新認的太爺爺道:
“部落裡,乃至部落領地的其他部落也都即將面臨缺鹽的境地。加上虎視眈眈,不停騷擾東荒的獸王城,目前沒有進展的找鹽的事兒便更是讓獸人們焦頭爛額。”
“我也確實或多或少地被影響到了。”
他本來就愁曜去雪原部落的事兒,現在打鹽井,做水泥,兩個重要的事兒都沒見到成效。
心裡積壓多了又因為是部落的祭司,不敢隨意找個獸人說。
因為他一亂,部落就會亂。
憋得出久了,這會兒兔祖宗一問,白杬面上臉笑意道維持不住。
他輕輕歎了一口氣。
“忽然發現,當祭司其實很難。”
兔族長也不忍地摸摸白杬的頭。
還年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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