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獸人清理布置之後,大山洞成了獸人們商議事情的地方。
林子裡的那一嗓子,直接將部落裡主事的獸人吼到了山洞裡。
星祭司、梧祭司、丘爺爺、樺爺爺、安族長、落族長、兔族長、暗……
十幾個獸人盤腿圍在獸皮上, 以星祭司為首的老獸人和以暗為首的年輕獸人都緊盯著回來報信的獸人。
獸人是季。
他當這個第一護衛隊的隊長越久,越學著暗一樣, 喜行不露於色。
可此時,他狼耳冒出頭頂, 抖出殘影。
還時不時發出幾聲傻笑。
獸人看得著急, 忍不住催促:“季,你說真的?”
“嘿嘿……真的,可不是真的。”
“我還喝了的。”
暗手握拳, 克制地擱在自己的腿上。他好似一如往常,依舊冷靜。
“你們怎麽知道的?”
“我們去送鍛造好的鑽子的時候, 碰上了。”
季現在正激動,一開口就止不住地往外冒話。
“兔部落邊上的鹽井已經打通了!”
“我手指沾著那個竹筒裡的水嘗了的,真的是鹹的。”
“阿杬說只要把水燒乾,我們就有鹽了。”
“但是現在阿杬說的架子還沒有架起來, 獸人們隻試著從裡面抬了一竹筒的起來, 我走的時候他們還在煮。”
“他們要等鹽出來了才會回來,所以我就自己先回來跟你們說一聲。”
“以後啊, 我們部落就不由愁鹽了。”
季一口氣說完, 眸光愈亮。
要不是獸人們圍了他一圈兒,他很想站起來圍著狼山跑一圈兒, 恨不能讓部落裡所有的獸人都知道。
他激動的左扭右扭, 坐都坐不住。
正以為說完後所有的獸人都會跟著他一起激動, 可等他目光落在對面的獸人身上, 才發現他們目光呆滯, 一言不發。
難道是……
不相信!
季深吸幾口氣,壓抑激動。
“我說的是真的!”
“我真的在那個黑黑的水裡面嘗到了鹹味兒。”
“而且獸人們加緊在煮這一鍋,沒兩天他們肯定就把煮出來的鹽帶給你們看。”
季說完,歪著身子去看這些低著頭依舊跟石雕一樣的獸人。
他伸手,試圖抬起獸人們的臉,讓他們看看自己的真誠。
“你們怎麽就不信呢!我說的是真的!”
“阿杬之前不是說過,只要打出來鹵水,我們以後就肯定不會再缺鹽吃了。就算這個井裡吃完了,我們不是還可以再繼續打嘛!”
季很著急,他一聽到鹽井出水之後立馬就跑回來找獸人們了。他自己是激動得很不能產能蹦到天上去吼兩聲。
可是回來之後,告訴部落裡的獸人,他們的反應跟自己的完全不一樣。
難道是他們沒有見過,所以……
他悶咳幾聲,剛剛還急得耳朵直甩,立馬收了回去。
他試圖再給獸人們描述一下他當時見到的場景。但暗卻直接捂住他的嘴巴,連拖帶拽拉了。
“我說的是真的!”
一直都很穩重,難得吵鬧的獸人被帶走了。
山洞裡的老獸人們聽到洞外那賭氣的聲音,忽然悶聲笑了笑。
他眼眶裡血絲滿布,那晶瑩剔透的水珠是再也沒忍住。
一個不注意,滴滴落下。
老獸人捂臉,年輕獸人趴在地上捂著頭。
又是笑的,又是哭的。
不相信?
他們又怎麽會不相信。
只是還沒反應過來,只是情緒來得太猛烈。他們這把老骨頭承受不住,不想在獸人面前失態。
丘爺爺仰著頭,架不住溝壑縱橫的老臉上那如小溪般的淚水,嘩嘩的流。
多少年了……
多少年了啊!
從他們出生的時候,部落就已經在部落集市開始換鹽了。那時候的部落集市還是獸王城的獸人直接來管。
遇到他們黑狼獸人辛辛苦苦攢了十幾個拉車的皮子,硬是只能換來一袋子的鹽。
黑狼勤奮,每年的春季和秋季,他們不僅要使勁兒打獵填飽自己的肚子,還要為換一次鹽而準備許久。
遭受了不少的辱罵,也打了不少的架。
可他們又有什麽辦法呢。
獸王城那沒心肝兒的獸王不想讓他們活著。
可是部落那時也才幾十個狼獸人了,再不費盡心力養著,就真的沒有了。
丘爺爺張嘴大笑,笑著笑著又把臉捂住,痛哭流涕。
幾十年的光陰裡,他已經從一個能跑能跳的幼崽變成了一個脊背佝僂的老獸人。
他沒心沒肺活著,他咽下這些苦累,以笑待人。
終於啊,終於在他快要死之前,他們也有自己的鹽了。
淚水成串,從指縫裡不斷滑落。
年紀大了的老獸人也就一輩子難得幾次激動。
一時間,竟然還止不住。
許久許久……
笑夠了,也哭夠了。心裡面從來沒有發出的委屈也隨著淚水與笑聲,雲開霧散。
他緩緩松手,嘴角是上揚的。
眼睛精光閃爍,除了氣有點喘,佝僂的身板盡力挺直,看著比那五月的楊柳都還要精神。
“夠了,夠了。”
“看到部落能走到現在,我丘死而無憾。”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