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意蹙著眉頭:“你再這樣,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事情。
他的聲音幾乎低不可聞,阿凍只聽見了個開頭,正困惑的時候,唐意卻突然一個猛刹。
越野車在距離前車屁股不到五公分的地方將將停住,哪怕唐意的反應再慢上0.1秒,這會兒都該直接懟上去了。
阿凍:“……”
唐意:“……”
空氣安靜了幾秒。
唐意打破沉默:“你剛才問,是什麽危險?”
阿凍愣愣“啊”了一聲,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是接著差點撞車之前的話題。
“哎,我已經知道了……開車要專注,分心駕駛最危險。”他訕訕說完,又一臉誠懇道歉,“別生氣,是我的錯,對不起!”
唐意:“……”
唐意看著阿凍。
阿凍茫然回望。
唐意無言半晌,忽而搖頭苦笑,心想自己究竟是在期待什麽?
*****
半個月後,唐意把約定的物品交付給櫻花商會,並結算所有尾款,他與阿凍的旅途就這樣開始了。
兩人的第一站是紅寶石城。
紅寶石城依山而建,那裡的城牆仍舊巍然聳立,只不過在腐蝕性雨水和寄生汙染物的破壞下,已經呈現出明顯的殘破跡象。
血紅色的爬藤茂盛生長,根系沿著那些高密度合金的裂隙延伸,深深扎入牆體之中。密密麻麻的花苞如同人類的眼球,盛開時會漫射出旖旎霞光,畫面詭異又頹靡。
至於城牆內部,則更是蕭條冷清。
過去幾十年間,陸續有許多人選擇離開紅寶石城,冒著長途跋涉的危險,前往更安全的基地尋求庇護。
人去樓空,留下的房屋少部分被重新利用,絕大部分都日漸荒廢,蒙上厚厚的灰塵。
阿凍不清楚鄭雲的那個後人家在哪兒,甚至不知道對方的全名叫什麽。
好在紅寶石城的戶籍資料暫時還算齊全,花了點時間查閱以後,終於鎖定目標住所。
那裡是空的。
四周長滿了高低錯落的雜草,老舊牆體斑駁脫落,這間屋子就和前後左右的那些同伴們一樣,明顯已經很久無人居住。
房門虛掩著,進去以後能見到翻箱倒櫃的痕跡,大概是曾經在過去的某個時間裡遭了賊。
類似的情況在紅寶石城十分常見,基本無人管理。畢竟有限的守衛力量需要用來對付那些隨時能夠將人類獵殺的凶殘汙染物,也就難以分出精力去處理這些更為雞毛蒜皮的小事。
阿凍沉默地在屋子裡走著。
唐意沒有打擾他。
過了不知多久,阿凍終於在某個被翻得亂七八糟的房間一角,找到了與鄭雲有關的物品——當然也包括那張寫著阿凍名字的賀卡。
是他當初放在禮物盒子裡,祝賀鄭雲新婚大喜的。
鄭雲把賀卡拿去套了一層嚴絲合縫的塑料保護膜,因此就算經歷百年時光,這張小紙片依然保存得相對完好,字跡清晰可辨。
阿凍反覆看了好幾遍,眼前緩緩浮現出當年的某些畫面,一股酸澀湧上心頭。
除此以外,這裡還有一張身份證,一個幾乎已經完全褪色的金屬八音盒,以及幾縷疑似旅遊紀念品的殘片,上面隱約還能見到過去某個知名景點的logo。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個景點是鄭雲與妻子蜜月旅行的其中一站,至於那個八音盒,則是鄭雲九歲的小妹送給他的禮物。
身份證還是他們那個年代通用的款式,照片裡的年輕人像個傻乎乎的愣頭青,鄭雲的吐槽與朋友的調侃仿佛還在耳邊回蕩。
阿凍久久地看著,眼眶逐漸紅了。
“我這個朋友,從小到大都是最走運的那個。”他突然開口,有點像在對唐意說話,又有點像自言自語,“和他比起來,我可真是倒霉多了……”
唐意找來兩張還算結實的椅子,拍了拍阿凍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阿凍聽話地坐了下來。
他開始講起關於鄭雲的故事,也不太有邏輯和時間線,想到哪兒講到哪兒,有的甚至翻來覆去重複講。
唐意沒有任何不耐煩的情緒,聽得很認真。
雖然因為人生經歷不同的緣故,他根本無法對這樣的事情感同身受,但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總會想要更多地去了解對方。
何況唐意能夠輕易發現阿凍努力隱藏在平靜之下的低落與難過,這讓他感到心疼。
不過阿凍向來很看得開。
雖然一時之間有些觸景傷情,但也不需要唐意怎麽安慰,他就已經重新振作精神,晚上甚至多幹了兩碗飯。
唐意做了很豐盛的一桌菜,當中既有地獄城贈送的物資,也有在路上發現的新鮮食材。
他吃得很少,大部分時間都在給身邊的乾飯人夾菜、添飯、盛湯,偶爾打量後者幾眼,神色若有所思。
不論是鄭雲的遺物,還是阿凍話語中流露出來的信息,都表明著他們曾經生活的年代很可能是在大崩壞發生之前。
這讓唐意感到有些驚異,阿凍一副涉世未深的樣子,難道已經活了有一百年以上?
“是啊。”
阿凍沒想著要隱瞞什麽,自從在唐意面前掉光馬甲以後,憋在心裡的事情總算找到傾訴和分享的對象,他不僅不打算瞞,甚至恨不得能一次吐槽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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