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一側的臉頰被壓出了一點紅印，眉宇間帶著剛醒來的困倦，半睜的眼睛凝著一層極薄的水霧，平添了一絲欲語還休的茫然。

　　頭頂還有一簇頭髮不聽話地翹起，讓人忍不住想揉揉。

　　顯得更乖了。

　　小小地打了個哈欠，他下意識回頭看向辦公桌的方向。

　　大概是處理完了公務，又不想吵醒他，傅臨淵正單手撐著額角，靠在椅子上休息。

　　四周安靜極了，唯有牆上掛著的鍾表，發出慢吞吞的滴答聲。

　　鬱白還留意到一旁的茶幾上多了幾個被蓋住的碟子。

　　剛剛聞到的香氣就是從蓋子下面溜出來的。

　　掀開蓋子，他認出了烤肉。

　　還有面條。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在這裡放了一段時間，這些食物都涼了。

　　小人魚瞅了瞅烤肉，又回頭看了一眼閉著眼睛的傅臨淵。

　　他試探性地朝後者揮了揮手。

　　……沒有反應。

　　傅臨淵好像也睡著了。

　　想了想，小人魚把身上的外套放在一邊，起身，輕手輕腳地來到了對方身後。

　　如果他認字，應該可以看出來，傅臨淵沒有關掉的智腦屏幕上，赫然顯示著一張長長的購買清單。

　　最上面的幾條都是裝修改造服務，右側還有加急的標簽。

　　光看前面這幾項，似乎帝國元帥只是想在家裡多修一個水池。

　　而後面幾項全是兒童啟蒙教育的課本。

　　甚至書單裡還混進去一個昂貴的陪伴學習型智能機器人。

　　不過鬱白現在還不認字，而且他壓根就對這亮晶晶的光幕上寫的啥根本不感興趣。

　　他的注意力現在都在傅臨淵身上了。

　　準確地來說，是全都在傅臨淵的精神海上。

　　鬱白自己的精神力還沒有完全恢復到巔峰狀態，也就只有在對方放松休息的時候，他才可以悄悄地檢查對方的精神海而不被發現。

　　微涼的手心輕輕覆蓋在男人的眼睛上方，小人魚閉上眼睛，釋放了自己的精神力。

　　－

　　這是一個灰蒙蒙的世界。

　　黑色的海水中延伸出一條不知通往何方的小路，烏雲壓得很低很低，空氣裡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息。

　　凶殘的浪花拍岸時，像是想要把這條小路吞噬一樣。

　　地面的沙礫格外粗糙，硬是將那雙白淨的腳硌出了些許血痕。

　　腳底的疼痛鮮明，但鬱白卻好像恍若未覺，沿著凹凸不平的小路向前走，邊走邊張望著，仿佛在尋找什麽。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在小路的盡頭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準確地來說，是盡頭的對面。

　　布滿尖銳沙礫的小路消失的那片水域顏色稍淺，看上去更加清澈。

　　而就在不遠處，有一塊巨大的白色岩石。

　　離那塊岩石越近，海水的顏色就越正常。

　　見此，鬱白沒有猶豫，一頭扎進了那片水域，掀起一小簇水花。

　　深色的海水接觸到銀白的魚尾時會引起陣陣疼痛，不過隨著他遊進了正常的區域，疼痛也隨之消減，直至消失不見。

　　隨著漂亮魚尾靈活的擺動，鬱白很快來到了那塊岩石旁。

　　小人魚浮出水面，兩隻手撐住岩石的邊緣，同時擺動尾巴，把自己送了上去。

　　而在這塊岩石中央，安靜地趴著另一只動物。

　　那是一頭看起來病懨懨的成年雄獅，體型不小，厚厚的鬃毛隨著海風輕輕擺動；它似乎沒有意識到有人闖進了它的領地，就這樣安靜地趴在岩石上，閉著眼

　　睛，似乎在休息。

　　鬱白走進，才看清它身上布滿了細細密密的傷。淋漓的鮮血順著傷口，匯聚在它身下，將那一小塊地面染成了深色。

　　聽著雄獅虛弱的呼吸，小人魚試探地伸出手，輕輕撫上雄獅的額頭。

　　這裡是傅臨淵的精神海。

　　而眼前的雄獅應該就是對方在精神海中的主觀意識了。

　　感受著掌心下十分乾枯的皮毛，鬱白思考了片刻，隨即開始調動自己的精神力。

　　然後櫻粉的唇緩緩張開。

　　在這個原本只有浪聲與風聲交織的灰暗世界裡，忽地響起一陣輕柔的歌聲。

　　雄獅的耳朵條件反射般動了一下。

　　它似是想要睜開眼睛，但又有一股無形的力量促使它繼續沉睡。

　　隨著一個又一個古老而美妙的音節飄散在空中，神奇的一幕發生了——一團柔和的光芒在那粉白的指尖匯聚，而雄獅身上部分細小的傷口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皮毛也恢復了些許光澤。

　　白色岩石上方的烏雲好像散了些，就連前一刻還躁動不安的海浪，這一刻似乎都平靜了許多。

　　只不過沒過多久，小人魚的臉色也隨著自己的歌聲而越來越蒼白。

　　他的嘴唇很快失去血色，聲音越來越小，雄獅身上傷口的愈合速度也越來越慢。

　　直到完全停滯。

　　指尖的光芒消散，鬱白忍了又忍，還是低頭，捂著嘴咳了兩聲。

　　自己的治愈能力雖然在，但傅臨淵的傷還是太嚴重了。

　　現在的精神力還完全不能治好他。

　　不夠。

　　甚至因為今天的嘗試消耗了太多的精神力，回到現實後，他或許很快就不能繼續維持人形，需要回到大海裡休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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