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其實從見到鯉魚的第一面開始,小人魚就留意到了對方不太穩定的精神海。
後來的相處中,偶爾也會看到對方因為精神波動而頭疼。
小人魚已經把對方當成了自己的夥伴,看到夥伴不舒服,他總會學著媽媽的樣子,把精神力融進自己的歌聲,一點一點安撫對方躁動的精神海。
這幾天鯉魚的情況明明在好轉呀……
鬱白邊摸黑往洞內走邊想。
怎麽忽然就又這麽嚴重了?
“鯉魚?鯉魚?”
洞內沒有點燈,因為看不見,他只能扶著岩壁慢慢向裡走。
那股肆虐的精神力像是狂躁的風暴,讓他也無法順利像平時一樣用自己的精神力大致探一下路。
“鯉……”
“撲通——”
然後他就被什麽東西結結實實地絆了一跤。
鬱白其實很怕疼。
但那時候,他顧不上疼痛,在黑暗的環境裡,摸索著撫上了鯉魚的臉。
鯉魚好像睡著了,任憑他怎麽搖晃都依舊閉著眼。
但如果仔細去感受,就能發現少年單薄的脊背在微微發顫。
海冰涼的手一遍一遍輕輕撫摸那緊閉的眼睛,最後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
小人魚低頭,兩額相抵。
溫和如水的強大精神力就這樣傾瀉而出。
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隻過去了一秒鍾。
鬱白看到了一片正在咆哮的大海。
這片海域與他平時生活的地方完全不一樣,海水不再蔚藍,而是泛著一股病態的黑色。
天上也灰蒙蒙的,看不到一絲陽光。
海浪帶著十足的怒氣前仆後繼地拍過來,凶狠而毫不留情。
而在汙濁風浪的中間,延伸出一條蜿蜒的石子路,鬱白現在就站在那條小石子路的一頭。
他的腳被地上的小石頭硌的有些疼。
走起路來好像更疼了。
好在這條路不是很長,沒過多久,鬱白就來到了石子路的盡頭。
這邊的風浪明顯要比剛剛溫和許多,海浪也不似之前那樣渾濁。
離小路越遠的地方,海水就越發清澈。
而在很遠的地方,有一塊巨大的白色岩石。
離那塊岩石越近,海浪就越溫和。
於是銀尾在空中無聲地劃出一道弧線,消失在了深色的浪花中。
狂躁的海水接觸到尾巴的時候同樣會引起陣陣疼痛,不過隨著鬱白前進,那種痛感越來越輕。
直到他來到岩石旁。
兩手一撐,他靈活地翻了上去。
岩石的中央,趴著一只動物。
那是一隻亞成年的雄獅,骨架都還沒有完全長開,鬃毛也不是特別厚密。
它很警覺,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從小人魚的手摸上白色岩石的時候就一直盯著他。
兩相對視,雄獅嗓子裡響起一聲充滿警告意味的低吼。
鬱白有點懵。
他沒見過獅子。
這裡是鯉魚的精神海,按理說,出現在白色岩石上的應該就是鯉魚的主觀意識。
可是……
小人魚歪著頭,仔細看了看趴在不遠處的毛茸茸。
……鯉魚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
他明明長得和我差不多啊?
正想著,雄獅再次發出了一聲警告的低吼。
小人魚察覺了對方警告的意思,但卻沒有後退。
“鯉……鯉魚?”他慢慢地向看起來凶巴巴的獅子伸出手。
凶獸危險地呲了呲利齒。
但一向膽小的海似乎在這一刻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勇氣。
他無視了對方給予的危險信號,白淨的小手一點一點接近那顆毛茸茸的腦袋。
激烈的風浪間忽地響起了一陣輕柔而美妙的歌聲。
鬱白閉上眼,唱著古老的歌謠,而後摸上了雄獅的額頭。
想象中的撕咬並沒有到來。
但他不敢睜眼。
兩相接觸,他可以感受到自己身上平靜的精神力仿佛遇到了一個巨大的旋渦,在被拉扯著往前走。
他不敢睜眼,又不敢放手,隻好微微提高了唱歌的
音量。
空靈的曲調可以讓旋渦慢下來。
是不是只要他繼續唱下去,鯉魚就會好起來?
而小家夥沒看到的是,柔和的白光隨著他的歌聲聚在他的指尖,而後緩緩地融入雄獅的額頭。
就這樣,一點一點淡化了凶獸眼裡的敵意。
天籟的歌聲帶著飽滿的生命力,一點一點平息了洶湧的浪潮。
躁動的精神力得到了溫柔的撫慰,被指引著逐漸平靜下來。
雄獅就這樣臣服在他身前。
——
那是鬱白第一次與其他生物建立精神鏈接。
而頭一回乾這種事情的小人魚沒輕沒重,不知道要保護自己。
他的注意力全放在平息對方的精神風暴上了,完全沒有留意到自己的精神力已經接近了枯竭的邊緣。
嗓子裡湧起一股鐵鏽味,兩行殷紅的血自鼻孔流下。
他的身體已經在發出警告的信號了,但小家夥恍若未覺,依舊不要命般地安撫著對方的精神力。
直到最後一絲精神力也被耗盡,他再也撐不住,精疲力竭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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