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來, 那段記憶並不是什麽美好的回憶。
光是想想都能讓他開始發抖。
所以哪怕心裡的疑慮已經到了頂峰, 傅臨淵也只是再次安撫地捏了捏那冰涼的指尖:“以後再說也行。”
“……”
小人魚垂著眼睛,安靜了一會兒。
然後抬頭, 揚起嘴角的同時,伸手摸了摸頸後:“你之前不是問過我……怎麽知道拍賣行的追蹤器埋在這裡嗎?”
“以前……”鬱白再次打了個哈欠,“……因為我一直逃跑,那些白衣服在我身上很多地方都裝過追蹤器。”
有了幾次逃跑失敗被抓回來的經歷後,小人魚敏銳地察覺應該是自己身上有什麽東西能幫助這些人類鎖定自己
的位置。
他模糊地記得,當時第一個被他發現的追蹤器好像是埋在左手小臂裡的那個。
那個追蹤器埋得並不深,加上實驗室的人沒覺得這隻人魚有多聰明,以至於把追蹤器埋進去之後,都沒有幫他祛除胳膊上的疤痕。
所以鬱白也很快留意到了自己胳膊上多出來的那個小小凸起。
小人魚很有耐心地觀察了整整一個星期。一周後,他拿出被自己偷偷磨得鋒利的鱗片,抖著手順著那道疤痕再次割開了自己的皮肉,並從裡面取出了一個黑色的小裝置。
把追蹤器留在水箱裡,那一次逃跑好像是他跑得最遠的一次。
雖然最後還是被抓了回去。
也就是從那開始,實驗室的人留意到了這隻人魚非常聰明,會舉一反三,甚至在悄悄觀察留意他們的對話,試圖學會他們的語言。
於是他們不再繼續在他面前交流,埋追蹤器的地方也一次都比一次隱蔽。
但到底是往身體裡塞一塊不屬於他的東西,所以每一次,鬱白都能很快地把那玩意兒找出來。
大概是次數多了,那些人也有些惱怒,後來的某一次,在重新給他的後頸裡埋追蹤器的時候,像是懲罰一樣,他們沒給他注射麻醉劑。
金屬刀片輕而易舉地劃開了皮肉。
“……就是在這裡。”
說著,鬱白低下頭,指了指自己脖子後面的地方。
但這並不能阻攔他繼續一次又一次地嘗試離開那個地方。
再後來,大概是終於受夠了他越來越熟練的逃跑,那些人終於下定決心,在他的腰上安了倒鉤。
從那以後,小人魚終於完全失去了自由活動的能力。
鬱白說這一段的時候已經困到了極點,酒精的揮發讓他繼續強撐著睜著眼睛都有些困難。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敘述間時不時開始摻雜一些發音陌生的字眼。
但傅臨淵差不多還是全聽明白了。
看著那顆銀色的小腦瓜因為困倦而一點一點的,他不自覺地又握了握對方微涼的指尖。
明明一直握著,卻好像根本沒暖起來。
“鬱白,你……”
哪怕困極了,聽見對方叫自己,小人魚還是抬頭,半睜著眼睛嗯了一聲。
頓了一下,傅臨淵抬手摸了摸那柔軟的發頂,而後低聲問:“……還疼不疼?”
“唔……”小人魚被問得一愣,而後輕輕揚起了嘴角,“早就不疼啦,我才不怕疼呢——”
可明明是笑著說出來的話,卻讓人無端心口一緊。
而迷迷糊糊的鬱白並沒有注意到對方的情緒變化,嘿嘿笑了幾聲之後,抬手比了兩根手指:“……你都,救我兩次了。”
“……兩次?”
“對啊——”困意上湧,小人魚好像再也堅持不住地慢慢閉上了眼睛,聲音也越來越輕。
“上次你……帶我離開了實驗室。”
“這次帶我離開了……拍賣行。”
“兩次嘛——我又不是不會數……”
最後一個‘數’字幾乎輕不可聞。
漂亮的眼睛完全合上,呼吸逐漸變得平緩,毛茸茸的小腦瓜就這樣輕輕抵在了男人的胳膊上。
房間裡就這樣安靜了幾秒。
而後傅臨淵慢慢起身,動作輕柔地把人放平在床上。
仔細地把被角掖好,傅臨淵垂眼,目光落在了那依然紅撲撲的臉蛋上。
相處的這段時間裡,雖然沒把他養得胖點,但氣色確實好了些。
眉宇間沒了那種懨懨的病氣,多了點鮮活的生命力。
像是即將枯萎的嬌豔玫瑰終於得到了陽光,開始有了好轉的跡象。
……實驗室。
水箱。
拍賣行。
關鍵詞的串聯,男人驀地想起了什麽。
上次鬱白幫他淨化了精神力後,他模糊地看到過一個畫面。
偌大的實驗室,冰冷的器材,高至天花板的水箱,被鎖在水箱裡的瘦小身影,以及……
在水裡慢慢飄散的那抹紅。
……這到底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情?
如果是自己帶他離開了那間實驗室……那他後來怎麽又來到了拍賣行呢?
疑問還有很多,但看著對方那安靜乖巧的睡顏,傅臨淵最終還是忍住了,沒有叫醒他。
……明天再問。
就在這時,腕上的終端再次震了震,男人低頭掃了一眼。
杜克:【頭兒,審訊部的人已經準備好了。】
不等他回復,又接連彈出來了兩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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