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他之所以將晏律帶上天,希冀於他能成為戰神,不過是因為他從一開始就沒料到,晏律竟然有七情六欲,走無情道會異常痛苦。
若他知道,他絕不至於將晏律帶回晏家。
承擔這麽苦澀的命運。
但是不融戰神神格,戰神神格遲早要入魔,若是他死後,世界大戰結束戰神神格依舊沒有消散,他還是必須得融神格。
一個魔神尚且都讓人無能為力了,要是兩個魔神降世,恐怕世界要重回混沌。
這就是晏歸最後的交代。
他之所以在煉虛期就融了神格,也是因為戰神入魔一事當時已經迫於眉睫。
晏律將所有事情的起因經過,全都講與了紀遙聽。
他的無奈,他為何本想自己成神,卻還是選擇了現在這條路。
“我付出了那麽多,就是為了讓世界少一個滅世者,多一個救世者。”
所以哪怕最後是沈司淵融他的神格.....他也甘願。
“如今,你被沈司淵困在了水鏡之中,他想奪舍你的身體,復活你的祖先白薇,他注定徒勞無功。”
“你從這裡出去,回歸自己的身體,等沈司淵融了我的神格,他的執念便會消解,我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你只需要躲他一時,日後他一定不會再覬覦你的身體。”
晏律這些年來,為融沈司淵已經把沈司淵研究透了。
他身上有專門引導應對沈司淵執念的禁製。
只要沈司淵融他的神格,那道禁製就會徹底消解那執念。
晏律已經把事事都考慮周全了,唯獨放心不下他這弟子.....怕他會難過。
“七年前未能與你明言。”
“我確實會從這世間消失。”
“但我從未悔過那時救你。”
紀遙顯然已經相信了眼前的人是師尊,他唇瓣顫抖地問道,“為什麽?”
晏家的書閣上有著寫著天道倫常這四個大字的牌匾,晏律注視了許久之後,回過了身,坦然道。
“因為我愛慕你。”
他喜歡上了自己的徒弟,一個仰慕自己的徒弟。
這是連天樞門規中都未記載過的罪,不合乎倫常,他都不知道該如何懲戒自己,如今即將身死道消,大概就是天道都看不過眼,要罰他吧。
對面的青年怔愣在了原地,惶恐震驚地看著他,晏律心想著,他早知道紀遙會是這種反應了,如今他只不過是必須說出來,才能甘心消失罷了。
“別怕。”
“我會盡師尊之責,就是從此消失,也不會動你分毫。”
只有紀遙知道自己看見了什麽,一道鳳凰的虛影他眼前飄過,是鳳語鳶師叔進水鏡來救他了嗎?或許她正在某處默默注視著他的表現?紀遙不知道他看見的鳳語鳶師叔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
但是他確實說不出口。
他說不出在師尊說他愛慕自己的時候,他有多喜悅.
因為就連那種喜悅,讓他有些沉重的負罪感。
他不如師尊,他不敢承認自己的心意。
紀遙伸出雙臂環住了近在咫尺的人,並未回應愛語,只是吻住了面前的人,兩瓣雙唇重重地碰在了一起,牙瞬間磕破了皮,將血液也一同吞了下去,宛如抵死纏綿。
“留下來,師尊。只要你留下來,什麽我都承擔。”
因為我也喜歡你啊!
紀遙的眼角流下一滴清淚,一腔情誼無處可訴。
“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
天樞宮。
把題出成晏律會出的難度,果然沒人能進入親傳弟子的大門,收徒大典馬上就要結束了。
沈司淵正準備離開天樞,突然心中一悸,他猛地捂住了胸口。
這種感應是?
“晏律.....你竟要出來!”
沈司淵怒目圓睜,不敢置信,但是已經停滯了七年的入魔跡象再次重啟,只能說明一件事,主魂出來了。
“你犯什麽糊塗.....”
沈司淵痛苦地捂住了胸口,一步一挪地準備去懲戒殿中將人重新塞回去,他的頸間就多了一把長劍。
沈司淵微擰著眉頭轉回頭。
他不用看也知道他身後的這個人是誰,他勾唇嘲笑道。
“你知道嗎?就算你此時殺了我,將我這一神格定格為神性神格,也頂多比直接成為魔神更好一些,你注定成不了戰神了,這世界全被你們這小情小愛毀了,魔神再降世時,誰能打得過他?”
他身後的人淡淡道。
“那些已經不重要了。”
他有個很任性的徒弟,明明不回應他的愛慕之心,卻固執地要留下他,不肯.....成全他以師尊的身份離開這個世界。
晏律執劍,手一點也不抖地一劍貫穿了不甘的沈司淵。
等沈司淵靈魂消散後,三分之一份潔淨的神性神格便落在了男人手心。
那淡金色的晶石本來一切正常,後來愈來愈滾燙,直至將男人的手灼出一片黑氣。
這神性神格很是不願停留在男人掌心裡,因為這人愛上了自己的徒弟......並且甘願入了魔。
晏律落了眼睫,他不在乎。
將這灼傷他的東西扔進了儲物戒裡,再慢慢地往台上走,靈魂歸位後,本該在簾後當個傀儡的紀遙,也該醒來了。
玉座上,青年纖長的眼睫眨了眨,緩緩睜開了一雙剔透的眸子,裡面還有一些未來得及消散的水痕,抬眼便看見了心心念念的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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