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不奇怪,因為人類不像祂,祂是真的能觸及這些的。
天道並不偏愛哪個生靈,哪怕祂是邪祟,只要雙方願意,天道就會為他們的交易做保障,即使並不公平。
——畢竟是雙方自願同意,也沒有哪一方被脅迫。
彼時祂化了人形,正在遊船上賞湖景,就突然感覺到了靈魂的力量進入自己的身體裡,還有人類的血肉味。
沒什麽特殊的,但祂來了興趣,覺得這種顯靈許願的方式比祂吃人要優雅很多,所以祂實現了很多願望。
祂也不是個個都提對方做不到的要求的,要看人。
和祂眼緣的,祂就叫人每個月供奉對方能供奉的最好的酒——雖然祂吃什麽都一樣,可祂喜歡模仿人類,有些人類喜歡喝酒,看上去瀟灑肆意,祂看著也覺得舒服——又或者叫對方做些不算簡單但也不難的事。
的確會有人類在得到了祂的幫助後,勤勤懇懇地完成交易,但也總有人像第一個人那樣。
祂覺得挺有意思的。
人類好像比別的生命要更複雜一些。
這是祂第一次意識到這件事。
所以祂對人類展露出了更多的好奇。
祂化身在人類中間生活,卻又因為根本不知道人類之間的規矩肆意妄為,終於惹來了修士。
那些修士全部加起來,想要傷祂一根毫毛都做不到,所以祂根本沒有放在眼裡,純粹因為覺得這些修士修行的方法有點意思,因此沒下死手。
而且祂其實挺想和人聊聊這世間萬物的。
祂任由他們質問祂為什麽要殺害這麽多人。
祂還心情很好地糾正他們,說祂是吃了,不是殺害了。
這兩者在祂看來差別是很大的。
於是那些修士就更加憤懣,祂不是很懂這種情緒,只能將它們歸根於同類的兔死狐悲——指也許是擔心下一個就會輪到他們被吃。
他們又問祂為什麽吃那些人。
祂感到很困惑:“我為何不能吃呢?你們人類不也會以豬狗牛羊草木生靈為食?你們都是生命,我究竟以何果腹並無分別。”
這些人只能說一句人類是不一樣的。
可祂秉持著好奇探索的心問為何不一樣時,他們又回答不上來。
尤其祂還說:“在很久以前,你們人類也吃過人,既然你們都可以吃同族,為何我不可以吃你們?”
而且哪怕是現在,在一些偏僻的山區,人類也會因為過於餓而食用同族。
祂知道,祂見過。
不過那裡面有個老者說了句話,叫祂記了很久。
她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①
她靜靜地看著祂,眼裡似乎有對因為祂的存在可能會影響到人類未來的哀色,也有智者的歎息:“你不是這‘萬物’。”
她跟同伴們說:“它不是它,而是祂。是神,是邪神。”
祂不在這萬物的行列,在天地的行列中,所以在祂眼裡,所有生命都是一樣的。
人類和花花草草,沒有任何區別。
那時候的祂,真的沒有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反正祂放走了這些祂覺得挺有趣、暫時不想吃了的人類,畢竟祂還是很期待這些修士有一天能夠來和祂鬥個幾百回合,大家都能不留後手地打一打。
但又不知道過了多久,也是在歷史上修士的黃金時代真正開始之前,人類迎來了天災。
□□時代。
餓殍遍野,哪怕是修士,都沒有一個有富態,個個都瘦骨嶙峋,宛若骨柴。
世界也好像失去了所有色彩,變得荒敗、灰暗,四處都是能夠壓死人的窒息感在蔓延。
有多少人受不了自殺,又有多少人變成了行屍走肉的木偶。
很是無趣。
那是祂第一次明白“滿目瘡痍”是什麽意思。
祂看見了更多的人吃人的場面。
男女之間還是會交丨合,甚至會為了懷孕而不停地交丨合。
因為肚子裡多的那塊肉,很有可能是一家人的救命藥。
一開始祂還會看見有人生下來再吃,甚至生下來後舍不得吃了,想辦法養著。
再後來到災難最慘烈的時候,樹皮都沒得啃,肚子裡的那塊肉可能就會在還沒出生時被剖出來食用。
連帶著母親一起。
從還會煮熟再到直接生吃……
人類變得枯燥而又乏味了。
他們的生活不再值得關注觀察,讓祂感到百無聊賴。
但祂也好像隱約明白了人類這個生命到底為什麽和別的生命不一樣。
因為他們從出生起就會哭鬧,會有喜怒哀樂。
□□的最後時期,祂把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吃掉了,每個人都在祈求天災降臨,有很多人祈求到了祂身上。
可祂做不到,祂不是天地,祂無法控制這個世界的命運,但祂把他們吃掉了。
最後十幾個還活著,是因為他們跪下來哭著求祂,求祂放過他們。
祂並不理解:“你們活著也是餓死,甚至是互相殘殺,為何不早日解脫?也許你們都死了,天災就能停止。”
祂在這其中,又遇見了一個智者。
她說:“至少我們還有期待明日這裡降下甘霖,那裡停止洪澇的希望。”
祂放過了他們。
祂想了很久人類和其他生靈到底有什麽不一樣,因為祂並不能理解那些情緒,所以祂不懂情緒有什麽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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