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裡面啊,睡著了。”
無淵指了指房間,張伯擰著眉,不信任地看向這隻粗暴的魔……
“他是自己睡著的?不是被你打暈的吧?”
張伯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無淵當即抬手想給他一下,卻又煩躁地收了手,“我要是給他一下,就不會被他吵得煩死了。”
張伯看他完全不懂情感和傷痛,也就搖了搖頭,“我去看看他。”
可他走了沒幾步,突然覺得不對勁,又馬上回過頭來,盯著無淵看。
“我怎麽感覺你好像跟之前不一樣了?”
張伯拉著無淵看了一圈,終於在無淵要發飆之前,趕緊退開了幾步,可這一退,張伯才發現了……
“你……你怎麽有影子了?”
張伯看著地上的黑影,之前無淵一直是虛體,而現在……
無淵雙手抱臂,“要我給你一拳,證明一下嗎?”
“不不不不,不用了,我就是問問。”
張伯連忙噤聲,輕手輕腳地進了葉封華的房間。
葉封華確實好好地睡著,張伯歎氣,坐在床邊,摸了摸他微涼的臉,臉上還有新淌的淚。
“唉……這傻小子,世人嘛……都有這一天的,或早或晚……”
張伯扯了紙巾給他擦臉,聽著他的囈語,不禁也紅了眼眶。
無淵站在門口,看著張伯用手背擦眼淚,很不解。
在他看來,張伯和葉雙之間接觸很少,甚至和葉封華也只是認識時間很長,隔幾天給葉封華做衣服而已。
這就是葉封華所說的……朋友嗎?
會因為對方的歡喜而歡喜,也會因為對方的悲痛而感同身受。
無淵靠在門口,默默地看著,卻並不理解這種很“麻煩”的情感。
如果一個人什麽都沒有,只有他自己,沒有這些雜七雜八的情誼,那也就不存在失去,不存在痛苦啊。
一個人……不好嗎?
無淵很苦惱,卻沒有說話,只是遠遠看著張伯的眼淚掉在床上。
“喂,老伯,床單哭髒了要洗的。”
張伯一愣,連忙把自己臉上的眼淚擦乾淨,“我洗我洗,不勞煩你。”
張伯又摸了摸葉封華的頭,他能夠很清晰地感受到葉封華的絕望和痛苦,連心臟都和葉封華一起擰著疼。
“唉,這傻小子,要是跟你一樣,沒什麽感情,也就好了。”
無淵聽著這一句,挑挑眉,“那當然,也就我不嫌棄他。”
“你嫌棄他也沒用呀,唉……你們兩個,終究還是一體的。”
無淵撇撇嘴,“我才不想和他一體,就知道哭,哭個沒完。”
張伯聽了他的話,無奈,又笑著搖搖頭,“要是人人都像你這樣,痛苦確實少了。”
情誼也就沒了。
“我先回去了,明天他要是醒了,通知我一下。”
張伯拍了拍無淵的肩膀。
而無淵則是一臉不耐煩,“我不知道怎麽通知你。”
“你不會用手機?”
“……我不識簡體字……”
無淵一臉無語……在這個地方,他簡直寸步難行,文盲就算了,語言也不通。
“唉……我去幫著處理一下葉雙的後事,明天自己來,你別……你說話注意點,他已經夠傷心了,別刺激他。”
張伯頂著被打的壓力,最後勸說了無淵一下。
無淵白了他一眼,“我不是落井下石的魔。”
“好好好,交給你了。”
張伯漏夜前來,又行色匆匆地離開。
屋子裡再次變得安靜下來。
無淵沒有回房間,而是仗著自己能觸碰東西了,在房子裡亂逛。
花瓶裡還裝著今天早上買來的花,花瓣淒美地散落在桌上,無淵看著屋外的暴雨,又看著這脆弱的花瓣。
突然覺得很傷心。
可心魔不懂什麽叫傷心,他們管這個叫無聊。
無淵又轉過身,走到了冰箱前,冰箱上貼著一些便利貼。
他不認識簡體字,不知道上面寫的什麽,於是忽略了它們,只是掰開了櫃門,看著裡面那些新鮮的蔬菜,還有幾罐可樂。
無淵摸了摸冰涼的可樂,最後沒有亂動,關上了櫃門。
他在廚房轉悠了一圈,最後又回到客廳,斜眼看見了葉雙的房間。
房門是關上的。
和無數個夜晚一樣,葉雙可能已經休息,可能還在床頭看書,也可能伏在書桌上記錄案情。
無淵心底有一絲不自然的情感劃過,被他忽略了,他輕手輕腳地開了門,然後走了進去。
房間裡還有著葉雙的氣味,有著他們通用的洗發水、沐浴露的清香。
無淵突然發覺,原來香味,也是會讓人傷心的。
無淵看著玻璃櫃裡的獎狀、證書,看著這麽多年,葉雙生活過的痕跡,看著書桌上那一本沒有合上的書。
他突然發現呼吸也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無淵走到了葉雙的桌前,桌面很整齊,和葉雙這個人一樣,乾乾淨淨,溫暖舒適。
無淵沒由來地歎了氣,白色的霧氣在空中飄散。
他有點難過。
為什麽呢?
今天是他一百年來,吃得最飽的一天,葉封華的悲憤、痛苦、傷心、絕望,幾乎讓他滿足到爆體。
可他為什麽不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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