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全是深刻的血紋,張寒策拉起葉封華執劍的手,一眼就看到他手掌處的血跡。
“你割手幹什麽!”
一種即將失去的感覺,在張寒策心尖流淌,可他一次又一次地安慰自己:葉封華是神,不會有事。
可葉封華輕松地笑了,“好玩啊,我等下跳舞給你看,好不好?”
張寒策從來不知道葉封華還會跳舞,但是想到了單重華一看就是舞蹈功底很好,葉封華會跳舞也不奇怪。
“你先跟我去處理一下傷口,別胡鬧。”
張寒策抓著他的手,想要給他止血。
葉封華只是接過他手裡的煎餅,小小咬了一口,確定了和之前的味道一樣。
他只是嘗個味兒,塞回給了張寒策,在他手裡燒成灰燼。
他拖著寬長的魔劍,站到了陣法的最中間。
他沒有理會張寒策的意見,這個陣法很大,幾乎佔滿了整個客廳,葉封華像是欣賞自己的傑作一樣,看著一地的血,又高興地笑了起來。
“張寒策。”
“嗯……”
張寒策覺得葉封華很不對勁,可他無法阻攔葉封華,從一開始他就知道葉封華是個多執拗的人。
他要做的事情,哪怕是葉雙,想要阻止他,也得費盡心思。
張寒策伸出手,想要拉住葉封華,卻隻碰到了他的衣角,葉封華就轉身看向了窗戶。
夕陽照在他臉上,葉封華恍惚地看著這麽美好的景色,低聲說道:“我阿媽最善舞,宴卿跟她學得最好,單重華也是跟著宴卿學了舞,只有我,學了阿爸舞劍。”
葉封華說著,反手挑了劍柄,在夕陽下旋身,長劍破空,流暢的動作把他的腰身牽扯得細瘦,倩影落在鮮血上。
美得讓人想哭。
張寒策看著眼前的劍舞,深吸了一口氣,低下頭,“我給你處理傷口,好不好……”
這種即將失去的感受,張寒策十分清楚地記得。
他能感受到葉封華想要離開的心思。
可他做不到放任他走。
葉封華沒有停下來,只是在一個轉身之後,挽了個劍花,背對著夕陽,問道:“張寒策,你說你愛我,是真的。”
“嗯,從來都不是假的。”
張寒策無力地看著他,眼淚莫名其妙地掉落下來,而葉封華看著他的眼淚,又滿意地笑了。
“你說了太多假話啊,張寒策,我阿爸曾經跟我說,人做錯了什麽,是一定要付出代價的。”
葉封華又舞了續章,張寒策看著他的身影,隻感覺自己把前半輩子沒有流的淚,都流幹了。
沒有任何時候,比現在更明白,他無法挽留葉封華。
他們這段時間,沒有激烈的衝突,只有堅定地遠離。
“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我的一切,我的命,都交給你,但你……不要傷害你自己。”
他知道葉封華是個非常怕疼的人,甚至知道葉封華這段時間的假裝,明明很怕疼,卻裝作不在意。
葉封華笑了,“我要你的命幹什麽呢?”
葉封華的長發繞著腰身,轉過身,魔劍的刀身已經橫在了頸邊,細嫩的頸部很快見了血,張寒策目眥欲裂,當即要撲過來,卻被法術阻擋了。
“封華!你別做傻事!把劍放下!”
葉封華依舊笑著,劍身沒入頸部,他低聲笑著,說道:“我要你,終其一生,所愛不得,所願不償,永無寧日。”
話音未落,隨著葉封華跳完阿爸教他的最後一個動作,刀身割開了脖子,鮮血噴湧而出,葉封華恬靜地笑著,鮮血從口中溢出,從脖子裡傾瀉而出。
阻攔張寒策的法術消失了,地上的弑魂陣開始運轉,葉封華倒在陣法的最中間,他看著天花板,昏暗的眼前浮現了晶瑩的雪。
葉封華笑著看著這一幕,他想起來了。
在多年前,他就夢見過這一幕。
原來……
一切早就是注定好的。
葉封華看著張寒策撲到他身邊,伸手捂著他的傷口,那樣多的眼淚,滴在葉封華的臉上。
他這才明白了,他看到的從來都不是雪,是模糊中,光線昏暗,晶瑩的淚珠掉落下來。
像冬日初雪。
潔白,乾淨。
卻是掉落在一片鮮血之中。
張寒策看著葉封華滿身鮮血,他根本阻攔不了,幾乎心痛到崩潰。
“葉封華!”
葉封華逐漸失去了意識,弑魂陣吞噬了他所有的血,張寒策的眼淚一滴又一滴地砸在他的臉頰。
弑魂陣所有的引子都到齊了。
被弑者的鮮血、愛人的眼淚。
所以葉封華必須要帶著張寒策來到這裡。
然後殺死他自己。
葉封華閉上了雙眼,解脫了嗎?
張寒策滿手鮮血,根本不敢觸碰葉封華的臉,他絕望地哭嚎著。
和葉封華一樣,他越努力越錯。
他得到了所有,也失去了他的所有。
葉封華執意成神,離開了家,最後失去了家,經歷了顛沛流離,生離死別。
張寒策執意復仇,踩下了所有他恨過的人,經歷了愛恨癡纏,生離死別。
他們在一場錯誤的棋局裡相遇。
在執意糾纏之下,下了一場最終奔向死亡的棋。
張寒策後悔了,葉封華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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